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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救场(1 / 1)

陕北的地形沟沟洼洼,平地不是没有,但少。

一个村虽然距离一个村不远,可在水土流失下,千沟万壑的地貌,使得村子与村子,相看相望,就是不相近。

尤其是山连山,塬上塬,山峁是一个挨着一个,中间不是沟就是渠。

赵宁站在自家村子的高处,白天的时候,能远远地瞧见寺家塬,可视线能飞过去,人要过去,那就费功夫了。

寺家塬距离李家沟有三十里路,走的话,再快也得三四个小时。

当然,这是走大路,需要绕很远。

如果有自行车也能更快一点。

但要是翻沟走的话,那就一个多小时,不用两个时辰,就能到。

漆黑的夜幕下,赵宁从爷爷家一出来,便跟着那三人,捏着手电筒,出了村后,就沿着山沟翻岭跃塬。

走到寺家塬时,他整个人都冻木了,捏着手电筒的右手,几乎僵冻地打不了弯儿。

不过时间才刚晚上九点半。

寺家塬村的村口,两个六十多的老汉,穿着白色的孝服,带着白帽,正一脸焦急地翘首等着。

看到赵宁四人,那两人快步走上前,急忙忙道:

“可算回来了,快回去暖和缓和,就赶紧开始,都等着呢。”

说话的人,语气急促,一脸沧桑,脸上深深的皱纹跟那沟渠一样,又深又密,话刚说完,目光就落在赵宁身上,神情顿时一怔,眼睛瞪大道:“你这后生娃也是吹手?”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道:“李家沟赵师傅的孙子,能不会吹吗?”

“那赵师傅人呢?他怎么没来?”

身穿白色孝服的两人,急声问道。

“这大晚上的翻沟走,赵师傅一把年纪,那身子骨,能吃得消吗?就算能来,今晚上肯定也吹不成,还不如让这赵师傅孙子来。”

“行,既然是赵师傅的孙子,那就快回去,待会你们可要好好吹”

柴禾烧的通红,噼啪的声响带着火星子,不断在黑夜中乱飞。上面放着四个大搪瓷缸,全都冒着热气。

茶水熬煮的香味四溢,熊熊的火苗子在寒风中直窜,与大搪瓷缸里的热气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柴禾通红的光亮,沿着夜空,呼呼地飘升。

马家的大院子里,在漆黑的夜晚,人头攒动,嘈杂一片。

赵宁跟着这三位不知姓名的阿叔(叔叔),吃过主家专门给备的酒菜后,就迈步走出窑洞,围坐在火堆前,拿着一杆唢呐,跟着吹了起来。

这唢呐自然是那三个阿叔给的。

吹的是《西风赞》,传统曲子,声儿一出,调儿跟着就来了。

霎时就将满院子的嘈杂声响和哭声压了下去。

唢呐一响,谁能敌?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

理儿在这,声儿也在,调调又是那么的哀。

在这寒冬腊月的黄土地上一响,宛如鸡鸣破晓,声势冲天。

原本进进出出的人,瞬间全都愣住了,扭头将目光朝赵宁四人身上聚拢。

赵宁有点小紧张,第一次吹。

尤其是忽然被乌央乌央的人盯着,就更加有点不自在起来。

眼睛看着四周射过来的目光,后背不禁冒出了汗。

在这寒冬腊月的夜晚,汗黏在背上,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曲子脑海里记得,指法也了然于胸,毕竟原身之前跟着爷爷可是学过的。

虽然父亲不会,但那也是没招的事儿。

父亲是聋子,小时候生病,导致失聪,一辈子就听不见声音,自然也没办法学唢呐。

而赵宁作为赵家子孙,爷爷自然是用心培养。

另外,老爷虽然八十多了,人也瘫痪在了床上,但脑子还是很清明,‘唢呐王’的招牌也没倒。

至于吹唢呐,是没那气儿了,但干了一辈子唢呐匠,经验是丰厚的比那三四丈窑背还高。

再者,还有一心想让赵宁继承家传唢呐手艺的爷爷。

有这两位老祖指导,赵宁的指法和吹唢呐的技巧,也早都滚瓜烂熟了。

所以在指法方面,哪怕赵宁是个不懂乐理的,凭借肌肉的熟练记忆,也能跟着吹奏。

至于好不好,先不说,但指法绝对是错不了的。

一开始,赵宁以为只有他们四个人,但其实还有一个敲锣的。

是主家马五子大儿子的小子,年纪比赵宁大,叼着烟坐在一旁,身上裹着一件厚棉袄,锁着身子在一旁,跟着他们的唢呐声,时不时敲一下锣。

只不过吹唢呐的,却当真是只有他们四个。

至于打嚓的,吹笛子的,拉胡胡的,还有吹笙的,原本也是该有的,可今儿这趟是没。

赵宁一个都没见着,因为雇的乐师越多,乐钱自然也就要给的多,一般农村家户,哪能请得起更多。

四台已经很不错了,八台自然是更好,可出得钱也多。

在这年月,稍微有钱的,一般都是四台。

农村嘛,这阵仗足够了。

赵宁今儿大晚上过来,算是救场。

他只能得五块钱,一来是从没出过活儿,没一丁点儿经验。

二来,他是中途来的,先前没吹,半路加进来,钱自然要少一点。

但赵宁觉得不少了。

五块钱,在这1984年的陕北,就是顿顿吃白面馍馍,差不多也能吃个小半月,这能算少?

火苗子乘着西北风,呼呼地直窜,赵宁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按着孔儿的手指,不断变动。

围观的老人,小孩,抱孩子的妇女,抽烟的男人,围成一个个大圈,里里外外好几层,就连赵宁身后的土墙上,也爬了不少人。

这年月的陕北,农村是没电的,一入夜,全靠煤油灯来点亮儿。

寺家塬马五子去世,这晚上几乎整个村的人都来了。

有的是来帮忙的,有的是来凑热闹的。

丧事的热闹,自然也是热闹。

还有外村来奔丧的客(客人)。

赵宁吹了一曲,气息平稳,毫无压力。

年轻的身体,底气儿足,养了三年,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别说吹一曲,就是一鼓作气,连续吹它个三五曲,也不在话下。

年轻就是资本。

倒是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脸色有点变了,微微地喘息着,端起火堆上不知热了多久的大搪瓷缸,抿了一口滚烫的热茶水,这才缓过来。

侧目看到赵宁脸不红,气不喘,象个没事人一样,不禁眉头微皱,暗暗觉得这小子不想是个没经验的吹手。

刚开始的时候,他虽然瞧见赵宁神情有点紧张,可一曲下来,竟没想到,居然能跟上,而且吹的调儿没一点跑偏迹象,说是熟手那是过了。

但绝对算是个不错的唢呐吹手。

便笑问道;“小赵,还能再来吗?”

“再来?”赵宁攥着手中唢呐,迟疑了一下,当即道:“来!”

赵宁刚说完,眼前这会儿就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乐器:唢呐】

【曲目:西风赞(初学)】

不用说,这是‘乐理精通指南系统’感应到,赵宁刚才的吹奏,自动录入了。

赵宁心中暗暗狂喜,三年的等待,总归还是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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