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幽黑,风凛冽地刮。
夜空无星无月,宛如浓墨。
赵宁此时坐在马五子家的院子里,还沉寂在系统激活的喜悦之中。
对于随风潜来的寒冷,竟象是感受不到似的。
他趁着歇息的机会,正暗暗地查看系统。
但只刚刚看到,系统的乐器栏中,只有唢呐闪着光亮儿,其馀乐器,如笛子,二胡等还呈现灰色时,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带着其馀三人,已经拉开阵仗,又吹奏了起来。
赵宁忙赶紧收回心神,举起手中的唢呐,跟着吹奏。
唢呐声再次响起,将夜幕下的所有的声音又彻底盖住了
靠着土墙放置的花圈,挽联,在刺骨的寒风中,正烈烈作响。
但那声儿,早已淹没在了唢呐声中。
赵宁腮帮子鼓着,手指按在唢呐上,用力的吹,拼命的吹。
这是他第一次出活。
他得卖力气,他得为自己挣个脸儿出来。
所以,他吹的很努力,也很认真。
认真的模样,让其馀三人全都有些惊诧。
但很快又都释然。
他们三人都是从新手过来的,自然能明白赵宁现在的心思和想法。
尤其是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吹了二十多年唢呐,能听得出赵宁唢呐声儿里的那股刚毅的气儿。
这股气儿硬,挺,直。
使得吹出来的唢呐声儿,带着一股锋芒,一股势不可挡的锐利。
就象闪着寒光的剑尖,在漆黑夜幕下,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便暗中将调儿调高了些,好将赵宁吹出来的那股凶猛的,宛如脱缰野马的少年锋芒,稍微遮掩住。
其馀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同时配合着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一同希望将赵宁的唢呐声儿往回拽拽。
他们实在是没有赵宁那股饱满,磅礴,滂湃的心气。
也早已过了意气风发,刚开始吹唢呐的境况。
一腔的热血,在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演奏中,慢慢地已不知不觉间,消磨掉了。
可赵宁的唢呐声儿,依旧很突出,就象是一道光,从那黄铜色的碗口里,疯狂地、凶猛地喷出。
朝着黑夜,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刺去。
围在赵宁四人周围的村民们,听的都直了眼,他们好久没听到这么有力的唢呐声了。
更是好久没看到过陌生面孔的吹手了。
一个穿着粗布棉裤的老汉,叼着纸卷的旱烟,原本蹲在赵宁身后的墙根处,缩着身子,一边避风,一边闭着眼听。
这会儿却站起身,挪动到赵宁侧面,嘬着嘴角纸卷旱烟的同时,目光朝着赵宁不断打量。
与此同时,主家马五子的几个儿子,也全都不由地停下手里的活儿,侧转身子朝着赵宁这边望来。
最后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赵宁的身上。
他们请乐师,为的是送去世的父亲最后一程,好让老人家能风风光光。
以及让村里的老少爷们,看看他们马家的排面。
可今天,谁知道原本说好的四个吹手,竟有个突然说有事,提前走了。
今晚上他们还以为少了一个老练的吹手,加了一个年轻的后生,晚上的唢呐会红火不起来。
没料到,这年轻的吹手,吹起来,居然是这么的卖力。
因为唢呐声儿太响了,响的天地之间,就连呼啸的西北风都完全听不到了。
整个马五子家,整个寺家塬村,似乎只剩下了唢呐的声儿在响,在飘,在荡儿。
马五子大儿子的小子,嘴角的烟头一撇,看到赵宁带动其馀三人吹的越来越卖力,手中的锣,敲地也用力了起来。
这一下子,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与其馀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跟着鼓足气儿地猛吹起来。
就象是有人把他们那生锈的唢呐碗口,用砂纸擦地锃光瓦亮了起来。
哀怨悲凉的调儿,越来越凝,越来越响,更越来越亮。
使得唢呐声儿,一个叠着一个,绵延不绝的同时,粗壮有力。
一曲吹吧,围观的村民,听得半响没回过神儿,直到马五子的大儿子带着人前来走到赵宁四人面前,将一盒盒纸包的金丝猴香烟,递给赵宁四人,以表示感谢时。
听吧一曲的村民们这才从沉浸中醒转,有人立马高声喊道:
“老刘,再来啊,你们刚才吹的,让人听的可真过瘾。”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听见那人的话,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抓起面前火堆上的搪瓷缸,忙抿了一口,赶紧掩饰心底里的那点儿私意。
刚才那一曲,-要不是赵宁将他们心里那杆生锈落灰的唢呐擦亮,他们压根都忘了当初学唢呐的初心。
他们多年吹手生涯,人都快麻木了,一天一天地吹,一年一年地吹。
红事,白事,轮流转。
日子流淌,时间流逝,一眨眼,他们干了几十年,吹唢呐,凭借的全都成了手指记忆和技巧。
早已忘记了吹唢呐,原本是要用心。
放下搪瓷缸的时候,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看向赵宁的眼神,闪铄出一抹亮色。
仿佛在赵宁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第一次跟着师父出活儿的样子。
刚才那一曲,他与其馀二人,跟着赵宁,吹的可谓是酣畅淋漓,痛快不已。
赵宁倒是没觉得痛快,因为他光顾着去吹了。
他不能丢爷爷和老爷的脸,更不能丢赵派唢呐的脸。
他得将爷爷手中的担子接过,必须抗起来。
所以,他只想着用心吹,用力吹。
不能第一次出活就让人觉得,他这个后生娃吹的唢呐不行。
赵家唢呐的招牌,他得擦亮,而不是让其蒙尘。
“这娃吹的可以!”
先前缩在墙根,后面跑到赵宁侧面的老汉,这时出声说道:
“这娃的吹法,好象跟小刘他们的不一样,我听着有点象是李家沟老赵那一支的。”
“是吗?我么听出来,不过这娃吹的是真好,我这两三年里,还是第一次听这么好听的。”
“得是?”
“可不嘛,咱们乡这些吹手,以前最有名的是李家沟老赵那一支,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其他的不差是不差,可比起老赵那一支,听着总归差点儿意思。”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对着赵宁,不断议论。
毕竟难得见到一个年轻的吹手,这算是稀罕事儿。
再者赵宁的模样不赖,俊朗的脸,在这黄土高原上,绝对算是出挑的。
一米七八的个头,不算太高,可一点不矮。
眉毛浓而不密,一双花眼(双眼皮),在火光照耀下,闪铄着亮如泉眼的灵性。
寺家塬村里的不少女孩子,挤缩在一起,不断偷偷瞄着赵宁。
好看的人,在哪里都是受人注意的。
赵宁倒是无心关注其他,他这会儿刚吹完,又在忙着查看系统。
虽然这时候,不是查看时机。
但他也不顾了那么多了。
三年的等待,让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系统彻底了解清楚。
只是他刚准备查看,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一行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