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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吹手(唢呐匠)(1 / 1)

天阴蒙蒙的,似要下雪。

窑洞里很暗,只有赵宁坐着的窑洞口跟前,还有些光儿。

此刻他正举着手中的唢呐,鼓起腮帮子,正在吹奏给似考官一般的爷爷听。

唢呐的声儿在窑洞里打着旋儿,嘹亮的声音,带着喜调儿的欢,轻快的节奏,沿着门缝儿都钻到了院里。

等赵宁一曲吹罢,不料爷爷捏着旱烟杆儿,却摇着头道:“还差一点儿”

说罢,便转身朝窑洞灶台前过去。

赵宁茫然地攥着唢呐,坐在炕上,心里暗暗琢磨着,爷爷说的还差一点儿,到底差在哪里。

最近他一直在练唢呐,可老爷子每次都说不对,还差。

可特么的到底差哪里了啊?

赵宁穿越到这1984年的陕北,已经三年时间。

虽说这三年里,他几乎没怎么碰唢呐。

可对于唢呐,他很是熟悉。

因为穿越之前,他就是科班出身的唢呐专业学生。

如果是别的乐器,他可能对于爷爷的话,没办法反驳。

但唢呐上,他也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奈何爷爷这个干了一辈子的民间唢呐老匠,却总说他吹的还是差一点。

赵宁感觉自己吹的真挺好,刚才那首唢呐曲,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和技巧吹奏。

气息与节奏,完全没出现一点遐疵,吹出的音色、韵律,更没有丝毫偏差。

可爷爷听了后,摇着头说,还是差点儿。

我的老天爷啊,到底是哪里差了啊?

赵宁感觉自己脑袋都快想破了,还是没有明白爷爷说的话,究竟是指哪里差了。

“这口饭不好吃的,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窑洞最里面的灶台前,传出爷爷的话。

黑幽幽的窑后面,几乎暗的连人都看不清。

可那话,却象一块冰,沿着后脖颈,滑进了赵宁身上。

“算了?”赵宁心神一怔,愣了三秒,翻侧身子看向坐在窑洞后面,正在灶台前烧火的爷爷。

红光将一张干瘪苍老的脸从黑暗中映了出来,映得通红,赵宁望着爷爷,出声道:

“算了不行吧?爷,你可别拿话激我。”

“算了就算了,你要不乐意学,那咱就不学,不练了。”

赵宁盯着爷爷,瞧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思量三秒后,试探问道:“爷,真能不练?”

“不喜欢吹就不吹,不想学唢呐,就学别的,木匠,石匠,铁匠学什么都行,只要学好,都能吃上饭。”

赵宁没搭话,没出声,望着爷爷,心中思绪乱飞。

爷爷说的那几个行当,他没一个喜欢。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行当,虽说也是一门手艺,可对他来说,还不如吹唢呐轻松。

不过赵宁也知道,爷爷是从不轻言放弃的人,穿越来到这里三年,继承了原主的一切后,赵宁早都把这老头的脾气、秉性,全都摸透——

轴、犟,还死倔。

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今儿这话,绝对当不得真。

果然,赵宁刚不言语,就见爷爷撂下手里的柴草,掏出旱烟锅子,坐在灶台前,任由熊熊燃烧的火苗将脸映红,只见他从黑布面的烟袋子里舀了烟叶,伸进灶台,点着后,猛嘬一口,铜制的烟锅子里,顿时红光灿灿。

“大不了你老爷(曾祖父)传给我的那只‘金唢呐’,等咱们老赵家出了一个乐意吹的,到时候再传。”

窑后面又传出爷爷的话。

赵宁心里咯噔一声,不由暗道:“爷爷果真是拿话激自己。”

当初原主就是被逼着练唢呐,一不留神从三丈多高的窑背(屋顶)上,一头栽了下去。

赵宁便来了。

然而,来了之后,三年的时间,他几乎是荒废的。

原主的身体摔坏了,遭罪的是赵宁,受苦的却是家里。

家里父亲和母亲,因为他四处借钱,现如今已是债台高筑。

自己好不容易痊愈,哪能再眼看着父母遭罪。

此刻赵宁抬手挠着头发,看向灶台跟前的爷爷道:

“爷,我也没说不练,今天不是累了嘛,外面刮风,还冻的人要命,等明天一早,天好的时候,我就接着练。”

赵宁说完,瞧见爷爷深邃的眼窝里射出精光,正朝着自己直愣愣地扑来。

“你小子,是惦记那支金唢呐才说的吧。”

“不是,我是真没不喜欢吹唢呐。”赵宁说着,从炕上爬起,坐直身子道:

“爷,你看啊,我老爷吹唢呐,爷你也吹了一辈子,我爸是听不见,才没吹,到我这儿了,我听得见,现在又不读书,哪能不吹。”

赵宁说完,咧嘴嘿笑道;

“爷,那支金唢呐,我其实没想过,我只是觉得,咱们老赵家的‘赵派’唢呐,不能到我这一辈儿断了。”

“那就好好练,等你啥时候能挑起担子,那支金唢呐,我就传给你。”

赵宁咧嘴笑了笑,用手又挠着头。

他倒是很想瞧瞧那支金唢呐,究竟是什么模样。

甚至还曾动过将那金唢呐偷出来卖掉,好解决家里的负债危机的念头。

但自从穿越过来,他却一次都没瞧见过那宝贝。

爷爷平时藏的压根不露口风,偶尔提一下,就象是故意要吊人胃口。

一来,那是传家的物件,自当要收藏好。

二来,爷爷当了一辈子吹手,做了一辈子唢呐匠,老爷将那支金唢呐传到他手里,他却一直没能传给几个儿子,前几年不再吹后,便很少再碰唢呐了。

而那只金唢呐,在爷爷和老爷眼中,地位比人命还重。

就连赵宁摔伤,没医药费,都不肯拿出来换钱,自然也就更不会轻易示人。

或许在他们眼中,那支金唢呐,是一辈辈人能够延续的根基。

是老赵家的命运之柱。

亦或是赵派唢呐的魂灵。

原主的儿时记忆中,好象是有那么一支金灿灿的唢呐,但记忆久远,压根记不清。

赵宁对于金唢呐,几乎只能凭借想象去描绘。

至于那只金唢呐,为何不在父辈手里,这一点,赵宁倒是清楚。

因为父亲一辈人中,还没人能接手。

父亲听不见,自不可能吹唢呐。

二爸当村长,以前吹唢呐是一把好手,但自从当上村长,忙的脚尖都没着地的时候,公社开会得去,村里有啥大事小事,还得去,吹唢呐的手艺早都撂一旁了。

大姑和二姑是没可能学唢呐的,就算爷爷肯让,老爷那边也不肯。

唢呐,传男不穿女。

这是他们老赵家,祖辈上定下来的规矩。

至于赵宁这一辈人里,二爸的几个儿女,结婚的结婚,读书的读书,对吹唢呐都兴趣缺缺。

也压根没什么心思学。

何况二爸都当村长的人了,哪能会让儿女吹唢呐。

吹唢呐是个抛头露面,且累人的手艺。

看着轻松,实则吹起来,一点都不轻松。

气不足的人,根本没办法吹。

吹响容易,但吹的好,必须得气足才行。

男人在这方面,相对来说比女人要更有优势。

而且这年月里,吹唢呐不光要气足,还要脚力好。

遇上红事,接亲得跟着去,几十上百里的山路,说走就得走。

翻山越岭,走乡穿村,有时早上出发,晚上才能接亲回去,没有好脚力,压根不行。

赵宁上面有大哥、大姐。

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

大姐前年出嫁了,大哥倒是还没结婚,小时候也跟着爷爷学过吹唢呐,还跟着其他吹手(唢呐匠),出过一年时间的活儿。

但后面改学了厨,现今在乡里公社做饭。

弟弟还小,在上初中,家传‘赵派唢呐’的传承重任,便落在了赵宁头上。

赵宁是没啥反对意见,毕竟他对于唢呐,是挺热爱的。

吹是没问题的,口活还行。

只是理论知识,多于实践演奏。

现在来了这陕北,他倒是不觉得吹唢呐这门手艺,有啥不好。

能凭手艺吃饭,这是本事。

只是,现如今他还没出过活儿。

爷爷又总说差一点,而那支金唢呐,又一直不肯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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