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没有睡。他的眼睛,挂着血丝。
他面前的舆图上,红圈标记着福记绸缎庄,又一道红线,延伸到了城东的老柳巷。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查案。
这长安城下,埋了多少孩子的骨头?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长孙冲猛地起身。
“召赵五!”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疲惫。
赵五很快就到了。他站在长孙冲面前,身姿笔直。
“老柳巷,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长孙冲指着舆图上的红线。
“我要知道,那里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不惊动任何人,找到他们的据点。”
赵五点了点头。
“是。”
他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
夜幕再次降临。老柳巷,象一张被遗忘的画布,在月光下,涂抹着贫瘠的色彩。
赵五和他的小队,十几个精锐,分散开来。
有人扮作乞丐,蜷缩在墙角,破碗里只有几枚铜板。
有人拿着算命的旗幡,坐在街边,嘴里念念有词。
还有几个,成了街头卖艺的,敲着铜锣,耍着刀剑。
他们是“黄鼬”,最擅长在暗处穿梭。
老柳巷的白天,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每个眼神,都藏着故事。
每个转身,都带着目的。
他们很快发现,这里有个名叫“黑三爷”的人。
黑三爷身材魁悟,脸上有一道刀疤。他身边,跟着一群壮汉,横行巷子。
巷子里所有的地下勾当,都逃不过黑三爷的眼睛。
“那姓王的小子,真是个废物!”
一个打手,对着黑三爷骂骂咧咧。
赵五藏在暗处,屏住了呼吸。
“掌柜的,是咱们这批货,要紧着一些。”另一个打手提醒。
“上面交代了,这批‘特殊货品’,金贵得很。”
黑三爷冷笑一声。
“金贵?”他吐了一口痰。“一群小崽子,也敢叫金贵。”
“三爷,话不能这么说。”
旁边的壮汉,凑过来。
“这批娃娃,眼珠子亮,面相也讨喜,和往常的那些货,确实不一样。”
“而且那个孙二虎,前些年运来的那个,眉眼多俏?”
赵五的心,猛地一跳。
“孙二虎?”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那老妪的孙儿,那孩子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小崽子,就住在咱们后院那间柴房里。”黑三爷不耐烦地摆摆手。“吵死了,老子耳朵都快聋了。”
“不过,也确实好卖。”他咂巴了一下嘴。
“这次的买家,出手阔绰,要求也高,说只要三岁以内,还得是模样周正的。”
“那些哭闹的,磕了碰了的,一律不要。”
“麻烦是麻烦。”黑三爷皱了皱眉。“但钱给得足,就值当。”
赵五的身体,绷紧了。
老妪的孙儿,眉眼周正,就是两岁走失的。
这太巧合了。
他示意身边的同伴,将这些信息,第一时间传回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
长孙冲看着赵五传回来的消息。
“特殊货品?”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他心头一沉。
他想起了叶凡。
伪钞案的线索,牵扯出五姓七望馀孽。
馀孽又和天竺妖僧勾结。
叶凡曾说,他们要的,不是钱,而是一支军队。
如今,这些被称作“特殊货品”的孩子,他们的最终去向,又是什么?
长孙冲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这绝不是简单的拐卖儿童案。
他立刻策马,直奔武郡王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
叶凡坐在书桌前,手中的茶杯,冒着热气。
长孙冲将老柳巷的发现,一五一十地汇报。
“老妪的孙儿,被孙二虎特意挑选出来,曾安置在老柳巷。”
“黑三爷的手下,称其为‘特殊货品’,说买家要求极高,只收三岁以内,面相周正的孩童。”
叶凡的手,轻轻扣着桌面。
“特殊货品……”他低声重复着。“面相周正……”
他的眼神,深邃得象夜空。
“那些异域邪教。”叶凡的声音,很轻。“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仪式。”
长孙冲的心,猛地一沉。
“仪式?”他试探着问。
叶凡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看着长孙冲,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有些仪式,需要血,需要祭品。”
“有些祭品,是有讲究的。”
“纯洁的,聪慧的,特殊的。”
长孙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些孩童,难道不是被卖作奴隶,而是被当成了……祭品?
他想起了天竺妖僧。
想起了五姓七望的馀孽。
那些被叶凡一举摧毁的阴谋。
难道,这又是一个?
叶凡的目光,落在了长孙冲的脸上。
“黑三爷,不必惊动。”
“沿着运送路径,继续追查。”
“他们将‘特殊货品’,运到哪里?”
长孙冲点了点头。
“是!”
他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夜色,更加深沉了。
几天后。
赵五再次传回消息。
“大人,发现了运送‘特殊货品’的马车。”
“改装过的马车,没有标识,车厢严实。”
“他们在深夜出入老柳巷,每次运送的孩童,都被精心‘包装’过。”
“马车避开官道,走偏僻小路。”
“最终目的地,指向长安城北的荒山。”
长孙冲看着舆图上,城北那一片模糊的山脉。
荒山。
这个词,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里,历来是荒芜之地,少有人迹。
究竟是什么人,会将孩子运往那里?
他想起了叶凡的话,祭品,仪式。
长孙冲心跳加速。
他知道,老妪的孙儿,很可能就在那批“特殊货品”之中。
他必须加快速度。
将那些无辜的孩童,解救出来。
长孙冲再次抬头,望向窗外。
城北荒山,在夜幕下,轮廓模糊不清。
那里,或许埋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甚至,可能与某些异国的势力,或是已经复灭的世家残馀,有所勾结。
他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