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洞中炼化不死的时候,陈阳并不知道具体耗费了多久,只猜测大致不会少于一整夜。
加之探查废帝陵寝所花的时间,应该已经在外呆了至少两天两夜,一路走走停停,路上还顺便用铜板向老乡换了个梨瓜啃,等到再次回到洪州府北门的时候,已经时近响午。
城门外的风貌,已经与陈阳离开时大不相同,原本懒懒散散的士卒被身着铁甲的正兵取代,头戴飞碟帽、身着齐腰甲、内衬着红色袄子,精神抖数地站在城门前,手持着精良的长枪,锋刃打磨得极其锐利,阳光底下泛着寒光。
气宇轩昂地把在那里,几对虎目来回扫视着过往路人,令人心发慌。
陈阳心道好多丘八,事出反常即有妖,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惊动了正儿八经的正军劲卒躲开守门正兵的目光,陈阳来到了城门旁贴告示的地方,打算一探究竟
此处已经挤了不少人,多是过往客商,说起话来南腔北调,什么地方的口音都有,都对着最高处的告示指指点点,正眉飞色舞、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你说嘛,这徐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这么高的官位了还嫌不够,偏生要造反,这下连累了全家!”
“可不是么,咱听说啊,他是趁着皇上去参加那个什么—-哦对,耶诞节的什么撒,趁这时候起的兵,把皇上围在了应天新建的那个红毛鬼大教堂里头,堵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听到众人对话,陈阳暗道魏国公果然还是反了,而且看这情况,多半是没有成功,否则也不会变成什么“徐逆”。
耶诞节比冬至还要早些,这世界的通信手段落后,消息本就传得迟,再加之庙堂有意封锁,这桩大事件直至今日才被洪州人所知,也不算奇怪。
陈阳心想,这么说来徐弘远跟着自己,误打误撞倒之下倒是被救了一命,逃过了被连带着抄家问斩的厄运。
这怕也是魏国公的算计,行那狡兔三窟之策,怎么也能留下一支血脉。
“听你这口音是应天来的?那边情况现在如何啊?当时魏国公不对,是徐逆又是个什么情形?”
众人实在好奇,便围看询问那有看京城口音的人土,不少人还主动拿出茶水给其润嗓,塞些零嘴类的东西给其果腹。
应天府那名客商的年纪大概三四十,面容黑,他接过别人递来的一把西瓜子,美美地磕下一颗,将香脆的瓜子仁嚼碎吞下,“呸”的一声吐出壳,以得意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这消息我最清楚,应天的情况倒还好,就乱了几天而已。不过,三山街口倒每天都杀头,现在估计都还有行刑的,那些害了痨病的这几天绝对不缺人血馒头吃·
还是说这场战事吧,我知道你们乐意听这个!
当时是这样,徐逆以他自己统辖的在京五卫为基础起兵,并策反了将近一半的神机营!那些家伙进了城,拿着火枪长矛便将咱们陛下堵在了红毛鬼的教堂里头,说什么要清君侧!”
众人里有个不学无术的,好奇地问:“清君侧是甚么意思?”
“你笨啊!”与其同行的友人一巴掌拍到此人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么多评书话本白听了是吧?这清君侧啊,就是说皇上身边出了奸臣,所以要把这些奸臣杀了的意思!”
“这位兄台说得对。”应天府客商笑嘻嘻地道:“徐逆说的奸臣,便是咱们皇上身边的那几个红毛鬼长随。”
“红毛鬼啊?”有人说道,“那确实该杀!我听说那些人都是红毛绿眼睛,
个个茹毛饮血,生来贪得无厌,来到咱们大吴准没安好心!”
“你还别说。”应天府客商摇摇头,“这次如果没有那伙红毛鬼,皇上可真就危险了-皇上带的新军侍卫如今用的都是红毛鬼的新火,根本不用点火绳!徐逆带来的那半个神机营,给打得呀,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么厉害?这徐逆也挺倒楣的哈——
“但是徐逆也有法子啊—”
应天府客商神神秘秘地道:“他请人用了妖法,不知怎么的,弄出了些怎么也死不透的死士出来,听说身上被打了十七八个枪眼也没用,仍然能上前斯杀,
一条命顶别人十条,徐逆亲自上阵督战,险些就被他杀进教堂正殿!对了,紫禁城里的供奉法师听说也出手了,跟徐逆手下的一个什么和尚在城里乱战,但真正亲眼看见的没几个。”
众人已听得入了迷,唯有陈阳眼中闪过异色,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所谓“死土”
徐逆看样子是瞒下了那块地方没有上报,从而借机拳养这类邪物,充作造反的底牌。也不知法寅禅师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够令那些户偶虫俯首听命,乖乖地操纵户体为其前驱?多半不是什么正道路数,那老和尚一看就邪里邪气的,不似好人。
“当时啊,整个红毛鬼教堂,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鬼哭神也嚎!据说最激烈的时候,皇上与徐逆都亲自动手啦,皇上还用手给打死了一个反贼!”
应天府客商很是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眉开眼笑地比着手势。
“就这样,啪!最后你猜怎么着,人算不如天算,一夜激战过后,徐逆带来的那些死士被阳光一照,通通倒在了地上,听说身体里都钻进了好大条黑虫—·
徐逆见状,喊了句什么此败非他之罪,乃天命也,一剑就把自己脖子给抹了。”
“这些大官就是这样输不起,非要扯什么天命不天命,打不过就打不过呗!”
客商显然很有说书的天赋,将一段造反故事说的是高潮迭起,一波三折。
但陈阳已经失去兴趣,他转头看了看其他告示,发现了几张通辑令。
倒不是他陈某人遭到了通辑,而是对陶家那几个整脚货色的悬赏。彼辈虽然功夫不行,却着实犯下了不少案子,就连年纪最轻的那个巡山虎陶范也有案底在身,告示上说,若是将这其拿下送往官府衙门,至少可得到二十两白银的花红,
身价还算不错。
可惜了。
陈阳耸了耸肩,离开了告示板,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会,等到了夜间再翻墙入城。
眼前这些正军劲卒倒不是不收钱,只是如今时节敏感,若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有许多麻烦。
虽然他是通法之人,但在世俗王权下,有时亦难免低头,毕竟这世界主要还是以普通人为主,想要入世,就多少得服从世间的规矩。
本想着该有的等了,谁料没走几步,恰好看见几位龙虎山天师府的法师出城,为首的正是陈阳老熟人一一张成松。
于是陈阳赶紧上前,对着行色匆匆的成松道长说道:
“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