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将手电塞在口袋里,趁着这会还有点天色,勉强可以看得清路面,不紧不慢地往胖子家走去。
胖子也是本村人,他不仅是林卫东的发小,还是他的结拜兄弟。
胖子的父亲原先是本村唯一的一名教书先生,所以给他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叫作朱正廷。
两家关系之所以这么好,是因为在风暴时期时朱父与林父两人被关在同一个牛棚。
男人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女票过女昌,一起蹲过班。
二人蹲牛棚也算是一起蹲过班房,林父没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没少帮他。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就会分一半给朱父。
只是朱家只有朱父一个劳动力,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特别是去年朱父满了60岁,办理了退休手续,朱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起来。
胖子只能四处打着短工帮补家用,所以林卫东有好处捞也不忘记拉好兄弟一起
“胖子,胖子。”
林卫东来到胖子家门前,叫起了门。
木质的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瘦小的朱母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来人,病厌厌地说道:“小五啊,正廷不在家。”
朱母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整日用布条绑着脑袋,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太阳底下嗮太阳。
“干妈,我干爹不在家吗?这是自家种的桃子,给您尝个鲜。”
“小五,那么客气干嘛,桃子留着自家吃就行。老朱他在榕树下呢。”
林卫东可不容朱母推脱,硬是将桃子塞进她手里。
朱母推脱不得,只好将桃子收下。
“干妈,胖子去哪了?我有点事情找他。”
“他傍晚的时候提了个桶出去,说是摸田螺去了。你往那边找找,应该在那。”
朱母为林卫东指了一个方向,同时又将篮子清空出来,将空篮子还给林卫东。
“好,那我先走了,您注意身体,千万别太劳累了。”
朱母没有说话,只是疲倦地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朱母年轻时候身体也没有问题,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64年的时候生胖子的妹妹落下的毛病。
那时候朱父已经被关进牛棚,朱母四处奔波看看有没有路子能活动,没有办法好好坐月子,落下了月子病,所以才整天病恹恹的。
林卫东顺着朱母所指的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生怕胖子从哪个角落窜出来。
林卫东顺着大路越走越远,一直走出去有差不多一公里,在一片笆蕉树林旁的田沟里看到一个臃肿的人影。背对着林卫东,正弯腰摸着田螺。
林卫东顿时计上心来,他蹑手蹑脚地慢慢朝胖子的方向摸去。同时手上抓了一块小石头。等到他身后之时,用力将石头往他身后丢去,‘咚’的一声,激起一片水花。
“谁?”
胖子迅速转过身,浑身紧绷,警剔地看着后方。
“你爹。”
熟悉的声音传来,胖子一看到林卫东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无聊就下来陪我一起摸田螺,少在那里恶作剧。”胖子抓了一把土,朝着林卫东的位置甩了过来。
林卫东连忙躲避,脱了鞋挽起裤腿,下了田沟。
“你也是的,黑漆漆的,路都看不清楚,小心待会摸到蛇。”林卫东将手电打开,照着明说道。
“摸到蛇就加餐,正好最近没开荤。”
林卫东一边摸着田螺一边说道:“你最近在哪开饭?”
胖子捞了一把杂草丢了出去,回道:“还开饭,都快饿死了。最近在码头那边扛大包,不包吃一天给一块钱。”
胖子直起身子,用肩头蹭了一下脸上的汗说道:“你看看我这肚子,都瘦了好几斤了。”
林卫东想想也是,朱父已经退休,靠一个月20块钱的退休金要养活全家明显是不可能的,家里又只有几分地,根本就种不了多少东西,只能种点青菜之类的。
“对了,你之前泡的三蛇酒还有吗?我认识一个人在找这个。给了五块钱定金。”
胖子闻言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问道:“真的假的?我那还有两坛,你要就都拿去,把白酒的本钱给我就行。”
林卫东多少大怒,摸了一块泥就往胖子身上甩,怒气冲冲说道:“屁话,我能赚你这个钱?明天你带上那坛子酒,我带你一起去卖,卖多少都是你的。”
胖子憨笑道:“能卖出去的才是门路,卖不出去的话又有什么用。”
胖子这个人说好听点叫作神经大条,说难听点的叫作不会打算。再加之娶了个扶弟魔老婆,一直被吸血。后世一直到林卫东去世前都在打着零工,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哪怕后世的林卫东已经喝酒喝到酒精中毒,神憎鬼厌的,唯独他没有厌弃,还常常拎着东西找他,请他去吃饭,因为这没少跟他老婆干仗。
这一世林卫东有心要帮这个好兄弟一把,对着他说道:“我这两天在镇上做点小生意,赚得还不错,今晚就多摸一点田螺,明天跟我一起去卖。”
胖子有些尤豫说道:“小五啊,这会不会被人举报啊?你也知道家里现在的劳动力就我一个,还有一个妹妹还没嫁人,万一被抓了他们怎么办。”
这事也不能怪胖子拖泥带水,毕竟他现在顾虑多,又不象林卫东重活一世,知道政策的方向。
“现在是改革开放,允许农民自产自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这两天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没见打投办的人抓人,可见这次是来真的。”
胖子望着手中的田螺,思考再三,咬着牙说道:“干了,不然靠现在这样打零工,什么时候才能让家里人吃饱,我小妹的嫁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起。”
“对咯,今晚我帮你多摸一点田螺,明天早上你去我家喊我,顺便帮我干点活。”
胖子摸了摸头,憨笑道:“没问题。”
“靠,别摸了,你头发上全是泥,真恶心。”
胖子闻言,又抓了一把泥往林卫东身上摸,林卫东急急忙忙就想要躲。却没料到脚陷在泥里太深,一下子没拔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水里。
胖子见状,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哈哈哈……”
林卫东恼羞成怒,掏了一手泥乘其不意地糊在胖子嘴上。
“呸,呸,呸。”
“好啊,你敢出阴招,看我的。”
胖子呸了几口,上前两步,跟林卫东在田沟里摔起跤来。
闹了半天,二人这才偃旗息鼓,一人弄了一身泥继续摸起田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