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站在河心洲的泥地上,指尖还残留着《正气歌》吟诵后的余震。文宫深处嗡鸣不止,竹简玉佩紧贴胸口,微微发烫。他抬头望向洛水上下游,金光与剑意虽已消散,但地底那声低吼仍在耳畔回荡。
他知道,那一击只是延缓,不是终结。
飞鹤载着他返回城郊时天色未亮,羽翼划破晨雾。他在镇南王府外翻身落地,衣袍上焦痕斑驳,袖口沾着河水干涸后留下的泥渍。守门侍卫认出是他,刚要通传,却被他抬手拦下。
“不必通报,我直接见世子。”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镇南王世子正低头查看兵防图卷。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眉头微皱:“沈大人深夜造访,可是洛水之事有变?”
沈明澜走入厅中,脚步沉稳。他没有行礼,也没有寒暄,只将手掌按在桌案一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日后,首辅将在东宫侧门启动第二祭坛,目标是夺取兵符,掌控禁军。”
厅内空气一滞。
世子放下手中朱笔:“你有何凭证?”
“无需凭证。”沈明澜闭目,识海中系统瞬间激活,《六韬》兵书浮现。文宫震动,一道虚影自他背后升起——千军列阵,战鼓无声,兵戈森然排列成“分”字格局。
“敌势强,则分其权;权集中,则乱其心。”,“这是《六韬·文启》所载古策。如今首辅借邪阵操控朝局,表面忠君,实则欲行篡逆。若放任不管,不出七日,天下兵马皆归其一人之手。”
世子盯着那兵书虚影,目光闪烁。他知道这是文宫显化之象,唯有真正掌握典籍精髓者才能做到。眼前之人并非虚言恐吓。
但他仍不动声色:“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因一席话便轻启战端?况且……镇南军受朝廷节制,无诏不得擅动。”
沈明澜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是你镇守南方?为何你血脉中藏有开启文脉锁的印记?这不是巧合,是命运选中了你。”
世子瞳孔微缩。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隐秘。自幼年起,每逢月圆之夜,体内总有一股暖流游走经络,似有古老文字在血中流转。他曾求教多位大儒,无人能解。
沈明澜继续道:“三百年前,第一代镇南王曾与文渊阁缔结盟约,立誓守护文明火种。你们这一脉,本就是文脉守护者的分支。现在,轮到你做出选择了。”
厅外风穿廊而过,吹动帘幕。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亲卫冲入厅内,脸色发白:“殿下!监军太监从宫中赶来,半途倒地,已经断气了!”
厅内两人同时起身。
片刻后,尸体被抬入。那太监双目圆睁,嘴角溢黑,胸前衣襟已被撕开。一块漆黑令牌从怀中滑落,落在青砖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沈明澜俯身拾起。
令牌正面刻着扭曲符纹,形如吞月之兽,背面隐约可见“蚀”字残痕。他一眼认出——这是蚀月教高层才有的信物。
“一个奉旨监军,怀里藏着邪教令牌?”他抬头看向世子,“你说,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授意?”
世子盯着令牌,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此事坐实,首辅便是通敌叛国。可若贸然出兵,万一证据不足,自己也将沦为乱臣贼子。
“沈大人,此事重大,需上报圣上定夺。”
“等你报上去,黄花菜都凉了。”沈明澜冷声道,“今夜子时,东宫侧门必有异动。若不提前布防,等到兵符易主,整个京城都将陷入血火。”
他顿了顿,识海中系统再次运转。《资治通鉴》自动翻页,一段历史浮现眼前。
“唐肃宗年间,安史之乱爆发,长安沦陷。当时群臣皆主张死守潼关,唯有一人提出借回纥骑兵反攻。虽遭非议,最终却收复两京。”他盯着世子,“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不为私利,只为苍生,何惧流言?”
世子沉默良久。
忽然,他抽出腰间长剑,猛然劈下!
“咔”的一声,案几从中断裂。
他抓起那块黑色令牌,狠狠掷于地上:“本世子最恨邪教乱国!三万虎贲,听沈大人调遣!”
沈明澜抱拳躬身,没有多言一句感激。
他直起身,走到沙盘前。洛水蜿蜒如带,沿岸标注着数十个渡口与哨卡。他伸手划过下游三处暗道:“立即封锁这些通道,派精锐埋伏。若有黑衣人试图潜入,格杀勿论。”
“阳枢那边呢?”世子问。
“我已经传令飞鹤通知张前辈,他会守住七里亭。”沈明澜手指点在河心洲位置,“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只要我们能在祭坛完全激活前切断地脉连接,就能阻止饕餮现世。”
世子点头,转身对门外下令:“传令各营统领,即刻集结兵马,半个时辰内完成调度。违令者,斩!”
厅内顿时忙碌起来。传令兵奔走穿梭,将领陆续入厅接令。
沈明澜站在沙盘旁,目光扫过每一处要道。他知道这场仗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每过去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
这时,一名副将快步进来:“大人,刚刚巡查发现,城西粮仓昨夜被人动过。守仓士兵全部昏睡,仓库门锁完好,但里面少了二十车干草和火油。”
沈明澜眼神一凝。
干草和火油不是军需品,却是制造混乱的最佳工具。有人想在城内放火,制造恐慌,趁乱行事。
“查清楚是谁当值了吗?”
“是禁军左营的人。”
“左营归谁管?”
副将低头:“……首辅义子。”
厅内一片死寂。
沈明澜冷笑一声:“好一手内外夹击。一边在外面设阵夺兵权,一边在城里点火乱民心。算盘打得真响。”
他转向世子:“现在你还觉得,我们可以等朝廷下诏吗?”
世子咬牙:“不必再等。我这就签发兵符,让你全权指挥前线作战。”
沈明澜接过兵符,握在手中。青铜质地,边缘刻着龙纹,中央嵌着一枚玉印。这是调动正规军的凭证,也是权力的象征。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闭上眼,再次催动系统。
识海中,《孙子兵法》与《吴子》并列展开,结合当前局势推演最佳战术路径。系统迅速给出三条路线:主攻东宫侧门、佯攻西城粮仓、奇袭洛水支流暗渠。
他睁开眼,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按此三路布兵。主力佯攻西仓,吸引注意;一支精锐由地下暗渠潜入洛水下游,配合明玥切断阴脉;我亲自带队突袭东宫侧门,抢在子时前毁掉祭坛核心。”
世子看着地图,忍不住问:“你确定能赢?”
沈明澜将兵符收入袖中,语气平静:“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我知道,如果不做,就一定输。”
他转身走向厅门,步伐坚定。
风从廊下吹来,竹简玉佩轻轻晃动,泛起一丝微光。
他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亲卫惊呼:“殿下!东宫方向起火了!”
众人齐齐回头。
远处天际,一道赤红火光冲天而起,映得半边夜空通红。
沈明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低声下令:“传令下去,按计划行动。飞鹤准备起飞,我要在火势蔓延前赶到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