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蟒尸出现的那天,陆明便发现了不对。
那日他重新拿起未写完的话本,却发现上面有新翻动的痕跡。
自此之后,不管陆明出现在哪里,村口、溪边、小青山······都能十分“碰巧”的捡到才断气不久的猎物。
从狡兔山狐,到野猪棕熊。
而每次,放在一边的话本,都有被翻动的痕跡。
那些经常上山打猎的汉子们见了,嘖嘖称奇,皆言村长不愿同他们上山,只因独自便可猎杀猪熊,看向陆明的眼神,又多了些嚮往和崇拜。
陆明心有所悟,也不多解释。
这日,他提一鱼竿,於灵目溪垂钓。
水至清则无鱼,灵目溪水清且浅,於此垂钓,自然是徒劳无功。
不过陆明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待愿者上鉤。
不一会儿,果听得啪的一声,一只棕毛兔从灌木丛中被丟了出来。
陆明將话本丟在溪边,上前捡起棕毛兔,像往常一样离开。
灵目溪旁再次变得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风吹过,响声沙沙,一只通体雪白,唯有额心处缀一淡淡红纹的白狐躡手躡脚来到了溪边。
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拂过书页,似乎在看书,几面的內容,一晃眼便已读完。
三眼白狐埋下头来,凑近宣纸嗅了嗅,一对狭长的狐眼满足的眯起,抬足便要离开。
可它正要扭头,娇小的身子却是一颤。
一个它无比熟悉的身影堵在了面前。
陆明。
他根本没走。
而是趁著三眼白狐沉迷话本故事之时,早早站在了这里。
三眼白狐眼中,竟罕见的流露出了一抹万念俱灰之意。
“果然是你。”
陆明笑了笑,不知是没看出白狐心中所想,还是故作不知。
三眼白狐狭长的双眸立刻变得冷峻起来,雪白的狐尾高高竖起,高傲的看向陆明。
“多谢你这些日子送我的野味,不过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要读话本,直接来看便是······当然,想嗅也没关係。”
听到后半句,白狐头一扬,淡漠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冷冽的审视意味。
“三年前,你救我一命,我自当相报,至於读话本,不过顺手为之,莫要自作多情。”
白狐突然开口说话,反倒是將陆明听愣住了。
她的声线很清越,像十六七岁的少女,又像鸟儿在山林间啼囀。
反应过来后,陆明笑了笑:“是在下冒昧了。”
索性这灵目溪荒僻,四下无人,一人一狐便靠在溪边,迎著徐徐清风,你一眼我一语的隨意聊了起来。
“你住在小青山中?”
“常居內山。”
“话本好看吗?”
“尚可。”
“前些日子的巨蟒,还有棕熊,不出意外,都死於你手,不过我看你这小身板,是如何杀死体型大你这么多的凶兽?”
白狐陷入了沉默,见其不愿说,陆明也不再多问。 不知不觉,日头落下,清澈的溪水映著残阳,被晚风吹成粼粼碎金。
村子里,家家户户接连升起炊烟,笔直贯入天际。
三眼白狐窜身入林,几下蹦躂,消失在了陆明的视线之中。
陆明回到家,先是將棕毛兔放好,又接了清水洗手。
柳兰已经备好了饭菜,陆康在院子里打站桩,才三岁的陆安有些嗜睡,倒在床上,轻轻打著呼嚕。
柳兰见陆明进了院门,眉眼弯弯,招呼了大儿子小儿子,一家人很快围坐在了不大的木桌前,迎著腾腾热气,动起筷来。
饭吃到一半,柳兰斟酌著开口:“陆郎,家里野味已经很多了,与村民邻里也分了不少,你莫要累著,我多做些针线,也能补贴家用······”
大口大口扒著白米饭的大儿子陆康怔了怔。
他虽是个武痴,脑子却一点儿也不笨。
或者说,学武之人脑子迂腐,本就是刻板印象。
不够聪明的人,练不好武。
此时,陆康听了娘亲的话,顿时明白了什么。
自练武以来,他的胃口与之前相比,大了许多。
阿爹近来频频往家里带野味,多半是为了给自己补充营养。
想起娘亲做的蒸熊掌,还有阿爹亲自下厨做的麻辣兔头,陆康便忍不住狂咽口水。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附和道:“阿爹,娘说的对。”
才三岁,也不知懂事没有的陆安,停了筷子,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娘亲,同样晃著小脑袋点头。
陆明哭笑不得:“你们莫要担心,这些野味不是我打的,儘是別人送来的。”
柳兰自是不信。
一次两次还好解释,每天按时送来新鲜野味,这算个什么事?
月上枝头,夜色沉静如水。
陆明家有三间臥房,当时盖房子时,便是整个青山村盖的最大的一户。
陆康和陆安都大了,不用父母哄著入睡,於是兄弟俩挤在了一间小屋子里。
陆明则是与柳兰同住一间。
油灯被吹灭,隨著嘎吱声响,木门也被闔上。
夫妻俩钻入了乾燥暖和的被窝,说起话来。
“康儿整日练武,看来是真心喜爱,相公你有没有考虑过送他去虎丘国的武馆?”
“暂时没这个必要,我先带他一阵,日后再看他自己打算。”
陆明自问也是半个练家子,亲自教导,不见得比那些所谓的专业武馆效果差。
况且,知道此方世界乃是神魔西游后,他送儿子去练武的想法就更淡了。
不踏上修炼之途,凡人能达到的极限,也就是弱一些的小妖。
参考西游途中,在双叉岭救下唐僧的猎户刘伯钦。
“都听你的,总之,还是之前那些话,相公莫要太过劳累便是······”
柳兰一改平日贤妻良母作风,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小女子情態,朝著陆明宽厚的肩膀靠了靠。
陆明这时也不反驳,只是笑著称是。
两人依偎在一起,分明是极凉的秋日,却感觉屋子里的空气升起温来。
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