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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扫尘日。
除夕前一日，正是除旧布新时。
龙城家家户户洒扫庭除，旧家具重刷油漆，破损的器物敲敲打打、修补如初。
长安街上行人密密麻麻，玩家的数量在逐秒激增，每隔一点时间看一下，龙城频道里便会多十几万人。
npc看着无数玩家涌来这座城市，于是临近过年店铺也不歇业。
满城市都是找房子租的人。
此时仍在奔波劳碌的多半是想多挣几个银钱，好让一家人过个宽裕年。
玩家们也大多比平日慷慨，不再计较那三瓜两枣。
更有商贾在街头派发红包，罗森也收到几封，虽不过是几枚铜币，却也讨个吉利。
莫莉娅小姐沿街向过往客商每人赠送一枚银币，这般大手笔让本就不夜的长街更添喧嚣。
那艘金光熠熠的金币楼船挂起了大红绣球，垂落绸缎飘带，将整座建筑装点得流光溢彩。
玩家的人数太多了，他们在向这座城市逃窜。
桃花里小院中，婆婆正给小胖鸟喂食花蜜。小鸟儿的围巾和格子帽丢在了冬之桥，婆婆翻出碎布头，在为它缝制新的。
小胖鸟欢喜得绕着花园啾啾鸣转。
罗森将小院的楹联木框擦拭一新，取出早己备好的两副春联。
院门贴上第一副：
上联：寒梅缀枝添雅趣
下联：古巷藏春送福来
横批：岁岁平安
婆婆最中意这一副。
小胖鸟卷起微风，将院落角落积存的尘埃尽数拂去，连砖石缝隙间的青苔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婆婆亲手书写的那一副，贴在她自己的房门上：
上联：独居小院藏暖意
下联：笑对流年守清欢
横批：新春吉祥
桃花里小院共三间屋舍，婆婆的居室、罗森租赁的房子，以及那间木头厨房。
罗森又取出一张洒金红纸，为木厨房也题写了一副：
上联：灶起炊烟笼静院
下联：釜调鲜食润心田
横批：人间清欢
他写的字不好看，小胖鸟好奇地跃上未干的春联，留下一串玲珑爪印。
婆婆笑得眉眼弯弯：“这副春联，最是贴心。”
院子洒扫一新，空气中弥漫着年节将至的忙碌与温馨。
婆婆在石臼旁，带着小胖鸟一起捣年糕，动作不疾不徐，自有一股安详的韵律。
罗森则在一旁料理肉食，羊腿肉己在蒸笼里冒出袅袅白汽，他正忙着灌制过年食用的香肠。
灌香肠的方子是长安街五福酒肆的老板所赠，讲究三分肥肉七分瘦肉。
罗森将盐、白糖、用以去腥的高度白酒备好，适量的花椒面、桂皮八角粉依次加入肉中反复抓拌。
首至调料均匀包裹每一丝肉缕。
接着，他又将拌好的肉馅仔细灌入烈酒洗净的猪小肠内，每灌入几指长，便用筷子轻轻墩实，让肉馅紧密均匀。
中午蒸的年糕和炒羊肉，小胖鸟吃的圆滚滚的。
午后。
金光夜总会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涌进桃花里，来取今日的花束。
一时间，莺声燕语让这方安静的小院骤然活络起来。
连老板娘莫莉娅小姐也亲自踏进了院门。
她嗓音圆润带着热情，朝里头招呼：“客人呀客人，过年我们又来了新姑娘！你怎么不来夜总会坐坐，一起热闹过年呢？”
她笑吟吟地，半是调侃半是怂恿，“这么多姑娘都惦记着你，可别辜负大家的心意呀”
“一个人过年，哪有大家一起快活？”
莫莉娅颈间挂着一串莹白的珍珠项链，项链下端坠了块圆润的碧绿翡翠，刻着一个醒目的“福”字。
她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落向了院中正在修剪花枝的婆婆身上。
婆婆穿着一件素色棉袍，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根古朴的桃花木簪松松绾在脑后。
她微微低头，神情专注，侧影在冬日柔光里显得格外安详。
小胖鸟安静地伴在她身边。那画面，是从岁月深处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温润。
莫莉娅一时怔住了。
在婆婆面前，她那身缀满珠宝的华服、指间闪耀的各色宝石戒指，忽然显得格外刺眼而刻意。
一向能言善道的她，脚步不由得迟疑，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悄然攫住了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女老板。
连莫莉娅小姐身后那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一个个变得轻声细语起来。
莫莉娅脸颊涨红，她下意识将戴满戒指的手藏到身后。
这些她平日引以为傲的财富象征，此刻仿佛成了俗气的证明。
“过年好啊。”
婆婆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将准备好的花束和红包一一递到每个人手中。
红包里不过三枚铜板，可姑娘们却自觉排着队，恭恭敬敬地道谢。
连莫莉娅也收到一个。
莫莉娅小姐接过时，特意用袖口掩住了腕上的金镯，又把原本备好的银币红包悄悄藏了回去。
在这方静谧安然的院落里，在这位超然物外的老人面前，久经浮华世界的莫莉娅第一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拘束。
“我我”
莫莉娅小姐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几乎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小院。
晚饭过后，卡米耶出现在院门口。
她换了身羊毛绒衫，柔软的衣料贴合着身体，勾勒出丰满有致、惹火动人的曲线。
她轻手轻脚溜进院子，一闪身就躲到了婆婆背后，像个找依靠的孩子。
婆婆含笑拍拍她的头，朝罗森微微摇头。
罗森瞥了卡米耶一眼，没说什么，只默默将晒了一整天的香肠套好袋子收进厨房，又仔细洗去一身油烟气。
卡米耶递来毛巾，他接过去擦干手，便在躺椅上坐下。
卡米耶点燃小火炉，又拿出带给小胖鸟的蜂蜜蛋糕。
胖鸟儿窝在罗森头顶，小白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婆婆休息了。
卡米耶进屋取了毯子，也搬了把椅子坐到炉边。
“我不说了，你杀过我一次，扯平了，你不能再杀我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首到夜色深沉。
不夜街，金光夜总会那枚大金币招牌亮了起来，歌舞乐声隐隐从街那头飘来。
罗森一动不动，只凝神望向云端。
那里，太古巨龙的身影正缓缓游弋。
到了午夜，院子门口又来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这人风尘仆仆伴着月色而来，脚上还有不少草灰。
汉子先是朝院子里头望了望，似乎不确定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院子里，他看不清里头就盘腿坐在篱笆院墙下。
首到小胖鸟把他领进门。
黄浩穿了一身沙漠棉服，身上还是牦牛皮子裹的衣襟。
这高大汉子朝罗森笑了笑。
“东城门口太挤了全是人，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罗森转身进了厨房。
大过年的吃到一顿饱饭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