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砸在脸上生疼,瞬间浇透了他们的头发和外套,顺着脖颈灌进去,冷得刺骨。
厂区外围的泥地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没走远!”松田阵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靛青色的眼睛在雨幕中锐利地扫视着,“肯定在附近!”
萩原研二的呼吸在雨中化成白雾,他紧握着枪,指向前方一片阴影区域。
他们对她的了解刻入骨髓,如同她了解他们一样。
这种了解在此刻变成一种残忍的默契,指引着他们冲向厂区边缘那个半塌的了望塔——那里视野最好,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刚刚冲出来的那扇门,看到鲜血和死亡,也能看到他们此刻的狼狈和挣扎。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两人几乎同时捕捉到塔楼顶层一闪而过的黑影!
没有犹豫,他们如同猎豹般疾冲过去,沿着锈蚀的铁梯向上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塔楼内发出巨大的回响,混合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鼓膜。
塔顶平台,风雨更加猛烈。
橘佳代果然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望着楼下那片混乱——警灯闪烁,同事们正冲向控制室。她甚至没有回头,仿佛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还是这么了解我啊。”她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带着一丝模糊的笑意,听不出情绪。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枪口同时指向她,雨水顺着枪身流淌。
雨水将她黑色的作战服紧紧贴在身上,她的头发湿透了,贴在苍白的脸颊边,水珠不断从下颌滴落。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懒散的眼睛,此刻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清亮。
她就那样站着,看着他们,看着那两个对她举着枪、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人。萩原研二像是被烫到一般,率先挪开。
她轻轻向前走了一步,引得两人紧绷神经。
他们食指同时扣在扳机上,肌肉收缩到了极致。雨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但他们不敢眨眼。
她又走近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混杂着雨水的冰冷和硝烟的余味。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得超出了安全距离,近得像是拥抱,也近得……能瞬间决出生死。
松田阵平能看清她睫毛上颤抖的水珠,能看清她微微发白的嘴唇。
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那些刻入骨血的习惯,在此刻如同潮水般凶猛反扑。
他应该立刻扣下扳机,或者上前制服她
橘佳代的目光掠过萩原研二紧绷的下颌,最后落在松田阵平那双剧烈挣扎的眼眸上。
“不看着我吗?”
橘佳代发话,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复杂,有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在冰冷的雨水中一闪而逝。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两人全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
她没有攻击,没有防御,而是又向前踏了半步,几乎贴进了松田阵平的怀里,仰起脸。
带着枪茧的、冰冷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甚至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抚上了松田被雨水打湿的、紧绷的脸颊。
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同居者。
“不跟我讲什么吗?”
松田阵平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枪口几乎要抵到她的腹部,他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她的手指又是一转,勾起萩原研二的领带,停了几秒,他的呼吸停滞,眼睁睁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你看,”橘佳代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残酷的了然和自嘲,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习惯……真难改。”
就连贴身要杀你,我都下意识想吻吻你的脸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清晰地写在她那双氤氲着雨雾和水光的眼睛里。
下一秒,那点虚幻的温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她猛地屈膝,狠狠撞向松田的腹部,同时手肘精准地击向旁边萩原研二持枪的手腕!
利用这创造出的零点几秒的空隙,她毫不犹豫地翻身,朝他们眨眼,从了望塔破损的栏杆处纵身跃下,身影瞬间被下方的黑暗和密集的雨幕吞没!
“tachi——!”萩原研二的惊呼被风雨声淹没,他自己则是被后面的人拉住。
松田阵平捂着腹部踉跄一步,枪差点脱手,他扑到栏杆边,只看到楼下泥地上一片模糊的痕迹,以及远处迅速消失的车尾灯。
他却觉得脸上刚才被她抚摸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痛地烧进心里。
习惯……真难改。
而他们,都在清醒地,为这该死的习惯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