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扶着伽蓝入内,向老人行礼。
他的样貌与伽蓝相类,穿了一件神兽皮制成的衣服,颜色随着四周的颜色变幻不定,身背一张兽骨巨弓,箭壶中光芒吞吐,似有血光溢出。
此时的伽蓝神,额头、脖颈、腰部均束着一条麻布织成的带子,脚步有些虚浮,脸上带着恨意。
老人挥退仆役,从云床上坐起,看了看他,问道:“我的狩猎之神,莫非是神人劈成了两半?居然用上了祍的束带。祍的神力越发衰弱了,这束带制的太过粗糙。”
牧神答道:“事起怆促,祍缝制的有些匆忙。”
老人哼了一声:“万年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万年之前,你被慈航道人斩成七段,祍还不是将你缝起,连疤都没有留一个?”
牧神低头不语。
老人又盯向伽蓝。
伽蓝被他盯得目光闪缩,硬着头皮道:“这一个凡人……法相境界。我降神而至,不是他的对手。待我伤好,自去杀他。”
老人冷冷道:“伽蓝,你在撒谎。一介凡人,就算是法相境界,也敢对我神族出手?整人冀州,全部人族,皆受我神族威压所制。神算是法相境界,也当有数息迟滞,足够你杀他数次,万万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说,你究竟遇到了谁?”
伽蓝犹豫了一下,道:“不敢欺瞒父神,此人有异,不受威压所制。”
老人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说说,他是如何聚众偷袭于你,用了何种神通术法?”
伽蓝低头道:“只他一人,未用神通术法。”
老人忽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你是说,一介凡人,未曾聚众设伏,未用神通术法,当面击败了你?好笑,真是好笑!”
伽蓝待他笑声稍歇,仍是低着头道:“是。”
老人收了笑声,面色转冷。
牧神在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伽蓝,莫要乱说。”
伽蓝摇了摇头道:“我未乱说,那个凡人,在挥收之间,收起了一座城。”
老人忽然喝了一声:“你够了!”
声浪传出,滚滚向前,将牧神震得立身不稳,更将伽蓝震倒在地。
伽蓝抬头看了看他,还要再说,终是不敢。
老人淡淡地道:“牧,将他送到雪那里,以寒冰镇住,让他清醒清醒。”
牧神不敢违拗,低头称是。他平日与伽蓝甚是要好,这时却也无法相帮。
老人将他叫住,道:“派辇下去,查一查。若此事为真,将那人斩杀,尸体带回。顺路将那个国家灭了。”
牧神再次行礼,扶着伽蓝退下。
伽蓝口中小声道:“牧,我说的是真的。”
牧神叹了一口气:“你我要好不假,可你不该说谎,连父神也骗。我去和雪说,你有伤在身,可少用些寒冰——你自求多福吧。”
另一边,何准收起画卷,举步欲行。
石雪儿忽然在随身听中道:“夫君,莫走得太快。”
何准一愣,问是为何。
石雪儿道:“我这卫星,还只布了一颗,若行出千里之外,便无法看到你了。这一千里,你先慢慢的走,后面再快起来。”
何准摇头失笑,道:“我快些走,你岂不是能快些见到?”
石雪儿道:“你听我便是,他们四个也在路上,要飞行数日才到。”
何准无奈,放慢了脚步。
约莫行出了百里之遥,忽然身后风声大作,如摇大树枝条,哗啦啦作响。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皮肤青绿的光头大汉自天空飞至,甚是狼狈,却是老树。那冰蚕也趴在老树身上,向后面发出一道道吐息。
身后一位胖大的神族,追行极速,偶被冰蚕的吐息波及,才冻得略略一缓,转眼又追了上来,将一只巨轮撞向老树。老树左躲右闪,总是躲之不过,只得以枝条相抗。
何准打开天眼,细看那神族,只见他穿了一件甲胄,不知是何物制成,其上一圈一圈,满是大大小小的车轮。这神人进退之间,这些车轮飞速转动,将他的身体带动起来,有如异形的飞车一般,怪不得行动如此之快。
每到追近,神人便在自己的甲胄上一抚,扯出一只车轮,车轮转眼变大,撞向老树,有时能同时扯出十余只车轮来,便没有那般大,却是前后飞舞,阻住老树前行。
何准甩手,扔出一具画道分身,自身隐于其后画门之中,随后赶来。
老树看见何准,登时大喜:“小子快来帮忙,这神族邪门的很,速度太快。”
何准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画道分身向前一冲,拦在老树身前,挡住撞来的车轮,却转眼便碎,只将车轮阻的缓了一缓。
老树大叫:“不会吧,这么脆!”
何准真身在他耳边道:“那是分身,咱们阴他一把。”
何准的画道之术,无我相,使敌击破我相,便打不中我,突破境界之后更是水涨船高,对付初神境不在话下。
这神族攻击老树时,顺路击破了何准分身,不足一愣:“什么东西,如此之弱,也敢拦我的万相轮?”
忽然之间,何准从画门中出现,直接出现在他的身后,双臂伸出,扳住他的肩头。
这神族双膀一晃,力气甚大,甩的何准差点脱手。
何准用力扳住,叫道:“抓住了,冰蚕前辈,快冻住他!”
何准已经看出,这神族是初神境巅峰境界,有冰蚕老树相当。只因他趋退之速过快,又有这由胄上的车轮相助,才能压着冰蚕老树打。
何准打定主意要让冰蚕老树出了这口恶气,便不下杀手,只是控制他的行动。
神族见没有挣脱何准双手,将甲胄一振,数道车轮自甲胄上飞出,碾向何准。何准双手不松,以身体左躲右闪,居然险之又险的一一避过。
无我相术法之神奇,可见一斑。
老树将身欺近,冰蚕早老积蓄已久的一口寒冰吐息喷了过来。神人躲闪不得,身上结出冰茬,行动越加迟缓。
冰蚕笑道:“老树,种他!”
老树伸出一支锐利的枝条,刺向神族。神族拼命挣扎,却终于被刺中,脖颈上现出一个小小的伤口。
有一粒东西,顺着枝条滚过,倏地一声,钻入这伤口之中。
冰蚕老树,登时面色一松,道:“何小子,已经成了,放开他吧。”
依准依言,将这神人放开。
神人一时轻松,将身一震,数道飞轮碾碎了身上寒冰,骂道:“可恶的凡人,去死!”
身上前冲,四肢百骸却传出一阵刺痛,登时动弹不得。
何准一愣,问老树道:“前辈对他做了什么?”
老树憨笑道:“无他,种了一棵树种。”
蓦然之间,这神人身体出现数个破口,每一个破口,都有一根枝条钻了出来,连那布满车轮的甲胄也挡之不住。
种子的力量,是生命的力量,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