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
地面湿润却不粘脚
正是抢墒整地的好时候。
陈庆领着小黄牛下田开垦。
正常年景。
黄牛一天可以翻五亩。
不过经历了夏季的暴晒。
土壤水分完全蒸发。
已经变的像石头一样坚硬,并产生深裂。
为了抢种。
不能只进行浅耕。
必须尽量深翻。
打破坚硬的板结层。
让作物的根系能扎下去。
同时也能更好保存秋雨带来的珍贵水分。
干到中午。
小黄牛就不行了。
陈庆也不勉强。
免的刚买的牛就累死了。
吃完午饭。
陈庆扛着六齿铁耙下地。
铁耙齿插进土里。
轻轻一拉就是三寸多深的松软土层。
他体质大增。
一亩地半个时辰就能整完。
效率比牛还高。
可二十亩地终究太多。
等他弄完。
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只能请人帮忙了。”
陈庆嘀咕一声。
日落时。
他找了张诚。
“张叔,帮我整地,一天一百二十文钱。”
张诚一口应下。
又找李老实。
李老实也笑着点头。
他们家里就几亩薄田。
自己的干完了就没事做。
能做短工白赚一笔工钱。
简直是求之不得。
何乐而不为。
哪知道陈庆刚出门。
张诚儿子张铁柱跑出来,大喊:
“庆哥儿,我帮你驾牛播种!”
陈庆哈哈一笑,说:
“行,也给你算五十文钱的工钱。”
接下来几天。
有人相助。
二十亩地顺利播种。
一共种了十五亩荞麦,五亩白菜箩卜。
陈庆站在田埂上。
望着翻整一新的土地,心里默念:
“希望一切顺利。”
两个月后。
青牛山的秋意已浓得化不开。
树梢染着深浅不一的黄。
风一吹就簌簌落着叶子。
陈庆家的院子里,却透着一股丰收的热闹。
陶瓮在粮仓垒成了小山。
里面装着晒得干爽的荞麦。
墙角码着一捆捆裹了干草的白菜和箩卜。
林婉正站在箩卜堆旁。
手里捏着干草。
仔细地把每颗箩卜裹严实。
免得夜里霜降冻坏了。
她小腹又隆了些,动作慢了许多,额角渗着细汗,却笑的眉眼弯弯:
“今年这菜长得好,够咱们吃到来年开春了。”
大黄和小白趴在粮仓门口。
十足的看家良犬。
而角落里。
新建起两间土房子。
左边是鸡棚。
三只彩羽小鸡已经长到半大。
右边是牛棚。
小黄牛则窝在地上睡觉。
陈庆把林婉带回屋内。
拿出麻纸和炭笔。
开始一笔一划地算收成。
“荞麦总收十三石五斗,价值十三两,白菜箩卜三万斤,留着自己吃。”
“今年的秋税是什一税,十三石五斗得抽走一石三斗五升,再留一石当明年的荞麦种子。”
“好家伙,这就剩十一石一斗五升了。”
“这还是我偷偷用灵泉水浇灌,才有如此丰收。”
念到这儿。
他眉头轻轻皱起。
目光落在夏税两个字上。
“夏税每亩三十文,二十乘三十,六百文。”
这还不算完。
陈庆又往下划了一道。
“丁税只用我交,一人两百文。”
“最狠的是免役钱和各种杂税,秋粮补贴要两百文,河道修缮一百五十文,一年得一二两银子,不然就得去服徭役。”
“那苦差事,去了十有八九回不来。”
“等明年收夏税时,至少要支出五两银子。”
“而之前请张叔、李老实帮着整地、搭鸡棚、牛棚,又是一石多没了。”
陈庆在麻纸写写画画。
最终停了下来。
在收入那栏写下。
——六石荞麦。
陈庆看着这个数字。
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满是无奈,甚至带着点自嘲。
“不愧是吃人的古代世界,操他妈的狗皇帝。”
他现在力气大。
胃口也跟着涨。
一顿能吃三碗荞麦、五块野薯饼、十斤蔬菜、一斤肉类。
简直是超级大胃王。
这六石荞麦。
怕是不够他一个人吃一年。
而寻常男子。
一年也就吃三石,三百多斤的粮食。
“陈有田当初给我这二十亩地,哪是对我好?”
“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这地看着多,可担不住苛税杂役啊。”
“再加之请人帮忙的开销,最后剩下的粮食,连我一个人都不够吃。”
陈庆吐出一口浊气。
想起那些弃田逃亡、典妻鬻子的故事。
以前他还觉得那些人太狠。
如今算完这笔帐。
才明白是日子逼得人没了活路。
要知道。
他是自耕农。
不用给地主交税。
否则连六石粮食都剩不了。
林婉轻轻靠在他肩上,目光落在帐本上:
“怎么了?税很重吗?”
陈庆把她的手握住。
不想说苦。
而是露出笑容。
“没事,有你男人在,这点税不算什么。”
“等孩子出生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保证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陈庆目光落在林婉腹部。
刚穿越时。
让林婉怀孕。
可能是抱着功利性想法。
而今。
他只觉得正在孕育希望。
林婉双手抚摸腹部,羞涩问道:
“庆哥儿,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陈庆摸着下巴。
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
“女孩是赔钱货,男孩只能当牛马那当然是我都要!”
听了前半句。
林婉有些郁闷。
可回过神来。
细细读了后半句。
顿时两颊染上了红霞。
红的不得了。
暗啐一口。
“都要当爹的,没个正经的。”
陈庆哈哈一笑。
抱着林婉。
心中暗自庆幸。
自己拥有家族宝树。
否则生活一定很糟糕。
“庆哥儿,你说取名是咱们自己取,还是请算命先生?”
林婉摸着自己肚子。
已经开始考虑孩子叫什么了。
陈庆闻言,陷入沉思。
这是个好问题。
他因家族宝树而有今日。
家族宝树也会因即将到来的孩子。
届时会得到一次滋养。
“算命先生取的名,多半是些富贵、安康的俗字,哪及得上咱们自己取的有心意?”
陈庆收回思绪。
握着林婉的手轻轻揉了揉。
“若是男孩,便叫陈守安,守的是你我平安。”
“守的是这方小院能挡住风雪,守的是往后日子里,咱娘俩不用再怕苛税逼门、饥寒缠身。”
林婉怔怔地念了两遍“守安”。
嘴角的笑意慢慢漫到眼角。
“这名儿好,要是个闺女呢?”
想到未来的孩子。
陈庆心里那点因赋税而起的郁气,散的干干净净:
“闺女就叫陈念昔。”
“念着咱们从前苦日子没白熬,也念着往后能让她安安稳稳长大。”
“不用像村里别家姑娘似的,十几岁就被换几石粮食许了人家。”
林婉笑着点头。
手轻轻拍了拍小腹:
“你听听,爹娘给你取名了,可得乖乖的,等开春抽芽的时候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