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的医疗舱内，肖辰瘦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着复杂的公式，白大褂下的幽蓝纹路忽明忽暗。
“宇宙的尽头，是婴儿的啼哭……”肖辰喃喃自语，目光紧盯着林红半透明的身体，“但这种细胞结构……数据库里完全没有记录。”他转向铁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虑，“调取所有关于青铜代码的文档，我要知道云瑶到底在做什么。”
“正在检索。”铁鸮的机械臂平稳地投射出全息影象，红色独眼闪铄着分析数据，“发现匹配记录：云瑶的实验日志第73页，涉及源液的异常特性研究。。”
此时在地球实验室里，云瑶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枚裂纹蔓延的权限晶体，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实验台。
那滴金色源液在台灯下泛着迷人的金属光泽，象一块被压缩的星云，边缘游走着细小的青铜纹路——这是三天前她趁着众人不注意，从林红那里“借”来的样本。
“第47次分裂实验，存活率003。”她在日志上写下娟秀的字迹，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似笑非笑。就在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左手腕的青铜手环突然发烫。权限环的菱形晶体里，倒映出窗外天文台穹顶正在渗出的淡绿色汁液，那景象诡异得让人心悸。
三天前的撤离行动中，她故意落后半步，利用左臂仿生皮肤下那块反探测芯片的三分钟屏蔽期，成功采集了这份珍贵的源液样本。“反正他们也不会发现，”当时她这样想着，“就当是给科学研究做点贡献。”
此刻，培养舱内漂浮着数十个透明的能量泡，每个泡里都蜷缩着一团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是她用源液和自身基因融合培育的“自主能量体”。大多数泡壁已经出现裂纹，只有编号73的能量体还在缓慢蠕动，轮廓隐约能看出她的眉眼。
“永恒不该依赖载体。”她对着培养舱轻声说道，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舱壁。突然，警报声撕裂了实验室的宁静。73号能量体的泡壁上，青铜纹路开始疯狂增殖，像蛛网般包裹住那个雏形。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组成的符号她再熟悉不过——是管理局内部文档里记载的“永生锁”。
“老崔的手笔？”她瞳孔骤缩，想起三天前在老崔办公室瞥见的半页加密文档。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这些符号的语法结构，与星门崩溃时的系统提示音如出一辙。
能量体突然剧烈挣扎，泡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云瑶果断按下紧急冷却按钮，液态氮顺着渠道注入舱体，绿色液体瞬间凝结成冰晶。但那些青铜纹路却在低温下愈发清淅，甚至穿透冰层，在舱壁上组成一行跳动的文本：
【寄生协议激活，宿主意识同步率37】
“不是老崔……”她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行文本的句式，与肖辰描述过的系统提示完全一致。她突然明白，是那个冰冷的宇宙系统在暗中篡改她的实验。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肖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传来：“你在培育什么？”他站在门口，白大褂上还沾着星门的青铜锈，皮肤下的幽蓝纹路忽明忽暗，显然正在解析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
云瑶迅速按下销毁键，培养舱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绿色冰晶化作漫天光尘。她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着惯常的冷静笑容：“只是些能量存储实验，毕竟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源液。”她故意让权限晶体在指尖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红跟在肖辰身后，腹部的蓝光比三天前黯淡了许多。“小宇说……那些能量体在哭。”她捂住肚子，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银河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它们很痛苦，被什么东西锁着……”
突然，培养舱的残骸发出“咔哒”声，一块碎冰从里面滚出来。裂开的冰壳里，半截透明的手臂正缓慢蠕动，指尖还连着根银色的丝线，顺着地板爬向云瑶的脚踝。那是73号能量体的残骸，它的意识已经被系统篡改，此刻正试图与创造者创建连接。
“不是故意的。”云瑶后退半步，权限环的菱形晶体突然炸裂——反探测芯片的屏蔽时间到了。她能清淅地感觉到，实验室外传来铁鸮机械臂激活的嗡鸣，还有远处星门能量齿轮咬合的震动。
林红突然挡在云瑶身前，腹部的蓝光稳定成柔和的波纹：“她不知道系统在捣鬼。”她左肩的银河纹路突然亮起，与培养舱残骸上的青铜纹路产生共鸣，“小宇说，这些能量体还有救，只要用源液中和掉加密协议。”
肖辰的脸色缓和了些，但皮肤上的纹路依旧保持警戒：“用你的权限环接入系统底层，我来编写中和程序。”他指尖在空中快速勾勒，幽蓝的公式像活物般钻进培养舱的残骸，“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执着于永生？”
云瑶看着73号能量体的半截手臂在蓝光中逐渐平静，突然苦笑：“七年前管理局的双子载体计划，你还记得吗？”她撸起左臂的袖子，仿生皮肤下，青铜纹路组成的锁链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腋下，“当时我和铁鸮是实验体，编号73和74。计划失败后，铁鸮被改造成杀毒程序，我则成了带锁的备用载体。”
那些锁链状的纹路，正是“永生锁”的初始形态。她永远记得那个冰冷的实验室，记得老崔对她说：“要么成为容器，要么成为武器。”
培养舱残骸突然发出柔和的绿光，73号能量体的半截手臂化作漫天光尘，重新凝聚成个透明的能量泡，泡壁上的青铜纹路正在缓慢消退。云瑶的权限环碎片突然悬浮起来，与光尘融为一体，在半空组成枚新的菱形晶体，里面映出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无数个能量泡漂浮在星门周围，每个泡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他们的胸口都嵌着块菱形晶体——是历代管理局局长的意识容器。最深处那个最大的能量泡里，老崔的身影正缓缓睁开眼睛，泡壁上的“永生锁”已经完全成型。
“他在星门内核。”肖辰的声音带着凝重，“用历代管理员的意识当养料，培育自己的能量体。”
林红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腹部的蓝光剧烈收缩：“小宇说老崔的能量体已经开始吞噬星门的机械内核，再这样下去，整个能量循环会彻底崩溃。”
云瑶的新权限晶体突然剧烈发烫，里面的影象切换成管理局的内部信道，铁鸮正拖着台巨型青铜能量炮向星门移动，炮口的瞄准镜里，映出林红腹部的位置。
“它没倒戈。”云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铁鸮的杀毒程序内核，根本就是老崔的意识碎片。”
实验室的窗户突然被震碎，淡绿色的汁液顺着破口涌进来，在地板上组成行扭曲的文本：
【双子共鸣激活，寄生协议最终阶段】
73号能量体的泡壁彻底消失，化作团绿色的光雾钻进云瑶的权限晶体。她突然感到左臂的青铜锁链开始发烫，那些纹路顺着血管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流淌的绿色液体——和培养舱里的如出一辙。
“它在同化我。”云瑶按住左臂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和地板上的汁液粘在一起，“老崔想让我当他的新容器！”
肖辰的编译器权限突然爆发，幽蓝的公式在实验室里组成道能量屏障，暂时挡住了汁液的蔓延。
“只要他还哭，我就还能喂……”林红轻声说着，银河纹路完全亮起，与星门的能量齿轮产生共振。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渗出的汁液里，无数细小的能量泡正在同步闪铄。
“用你的意识对抗它。”肖辰的声音穿透震耳的轰鸣，“73号能量体里有你的基因串行，它能帮你冲开永生锁！”
云瑶看着权限晶体里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攥紧拳头，让晶体深深嵌入掌心：“七年前没被改造成杀毒程序，可不是因为我比铁鸮听话。”
左臂的青铜锁链突然发出脆响，那些纹路开始寸寸断裂。云瑶的瞳孔里亮起与林红相似的蓝光，73号能量体的意识与她完全融合，在权限晶体的映照下，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重叠成个完整的星图——那是双子载体计划的终极形态。
培养舱的残骸突然腾空而起，在能量屏障中组成把锋利的光刃。云瑶握住光刃的瞬间，实验室的地面裂开道深沟，绿色汁液顺着裂缝向下流淌，露出底下闪铄的青铜渠道——那是条直通星门内核的秘密信道。
“去会会老崔。”她转身时，仿生皮肤已经完全褪去，左臂的透明皮肤下，绿色液体正与血液融为一体，“顺便让铁鸮看看，谁才是真正的73号实验体。”
肖辰看着她跃入裂缝的背影，突然对林红说：“她的实验日志第73页，最后写了句话。”他指尖在空中划出行娟秀的字迹，“永恒应该是自由的，不是吗？”
林红腹部的蓝光温柔地闪铄，象在点头。实验室外传来星门能量齿轮加速转动的轰鸣，远处的天空中，淡绿色的汁液正汇聚成条巨大的河流，那是场由意识碎片组成的洪流，即将冲开所有的枷锁。
【地球自转周期- 15:42:08】
【文明共鸣倒计时：227年06天17时25分】
青铜子宫日记-片段二十四
“当永生遇见自由，当锁链碰上意志，才是最精彩的实验。73号从未屈服，74号终将觉醒。老崔以为在培育容器，却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实验体。在宇宙的实验室里，每个试图永恒的人，都在成为别人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