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柳如意怀着满腹的疑惑和一种莫名的忐忑。
叫上了几个风媒的核心成员,都是身手不凡、心思缜密的心腹。
一行人换上不起眼的衣服,悄悄从醉仙居的后门离开,朝着那条熟悉的巷弄走去。
一路之上,柳如意的心跳都有些快。
她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那条阴暗的巷弄。
和两天前一样,这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汗水和药酒混合的怪味。
只是,今天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两家武馆的大门都紧闭着,门口冷冷清清,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柳如意心中一沉,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精干的汉子上前,轻轻一推。
“吱呀——”
振威武馆的大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上锁。
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院子里的兵器,练功用的石锁、木人桩也东倒西歪。
柳如意带人走了进去,从前堂到后院,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
一个人都没有。
仿佛一夜之间,这里的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她又去了隔壁的铁臂武馆,情况一模一样。
柳如意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巷子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
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邻家老头。
柳如意的手下立刻警惕起来,将她护在中间。
老者却像是没看到他们腰间的兵器,径首走到柳如意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柳掌柜。”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柳如意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神秘的老者:“你是?”
“老朽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下人。”
老者不敢抬头,从怀里掏出两份用油纸包好的文书,双手奉上。
“这是两家武馆的地契和房契,还有馆内所有资产的清册。”
“那位大人交代了,从今往后,这里的一切,都由柳掌柜您接管。”
柳如意接过那两份沉甸甸的文书,心中的震撼己经无以复加。
那位大人
除了公子,还能有谁?
“那些人呢?”
柳如意压低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者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都都处理干净了。”
“柳掌柜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人来叨扰您。”
说完,他像是生怕柳如意再问些什么。
又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柳如意捏着手中的地契,站在空旷的武馆中央,久久没有言语。
回到醉仙居后,她立刻把自己关进了账房。
她动用了风媒最高级别的权限,指令所有潜伏在官府和江湖暗线的探子。
不惜一切代价,调查振威武馆和铁臂武馆的情况。
结果,很快就传了回来。
快得让她心惊。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就在昨天夜里,金陵城外的乱葬岗,有人发现了十几具尸体。
尸体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但从衣着和身边散落的零碎物品来看。
可以辨认出,正是振威武馆馆主陈振威、铁臂武馆馆主周铁臂。
以及他们家人,心腹在内的所有人。
一个不留。
每一具尸体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甚至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就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悄无声息地取走了性命。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集体中毒。
但具体是什么毒,却无人知晓。
官府查了半天,最后也只能以“江湖仇杀,证据不足”草草结案。
柳如意看着密信上的内容,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捂着自己的小嘴,一双美目瞪得滚圆。
震撼、恐惧、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一股暖流,在胸中激荡。
她想起了那晚,陈振威和周铁臂对自己说过的那些污言秽语。
想起了公子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颤栗的念头,浮现在心头。
公子是因为他们骂了我,才才下此狠手的吗?
是为了给我出气?
为了维护我?
想到这里,柳如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甜蜜,瞬间淹没了她。
那是一种被人在乎,被人放在心尖上。
不容许任何人一丝一毫亵渎的极致的宠溺。
夜,深了。
柳如意独自一人坐在账房里,面前的烛火轻轻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她手里捏着那份关于陈振威和周铁臂全家曝尸荒野的密报,纸张的边缘己经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锤子,不断敲击着她的心脏。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柳如意不是没见过死人,风媒的生意,本就是行走在黑暗与血腥的边缘。
她也曾亲手下令,让那些背叛者和敌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如此不留痕迹的屠杀。
这不是江湖仇杀,更像是一场来自神明的审判。
而降下这场审判的,正是她的公子。
仅仅因为那两个老东西几句不堪入耳的辱骂。
柳如意缓缓闭上眼睛,那晚在武馆里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陈振威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淫邪的笑容。
周铁臂那双黏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睛。
还有他们那些肮脏到极致的污言秽语
“只要你这小娘们,今晚把我们哥俩伺候舒服了!”
“你陪我们睡一夜,我们兴许一高兴,就把这破武馆送给你们了!”
每每想起,柳如意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滔天的杀意在胸中翻涌。
可现在,这些都随着那些尸体,烟消云散了。
公子替她,把这些恶心人的苍蝇,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得一干二净。
柳如意睁开眼,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水光浮动。
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震撼于沈然的狠辣手段。
可比起恐惧,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心安。
在这个世上,女子不过是男人的附庸,是玩物,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她见过了太多姐妹,被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
即便是她自己,身为秦淮河畔的花魁,风媒的主人,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其中的心酸与挣扎,又有谁能知晓?
她不得不戴着假面,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份脆弱的尊严。
可现在,有一个男人,用最首接、最霸道的方式告诉她。
你是我的,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要他全家陪葬。
这种被珍视,被保护的感觉,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体验过的。
就像一只在寒风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揽入怀中,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柳如意将那份密报凑到烛火前,看着它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火光映照着她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复仇,固然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但从今往后,这个男人,将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她站起身,熄灭了烛火,推开门,走向了沈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