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快马,如三道挣脱了牢笼的黑色魅影。
就着月光,在苍茫的夜色下疾驰。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萧君仪伏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但沈然能清晰地感觉到。
从身侧投来的那道目光。
满是恶意。
跑出了约莫十几里路。
远离了雁门关的灯火。
周围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
萧君仪终于忍不住了,她手里握着缰绳。
“沈然!”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殿下,有何吩咐?”
沈然转过头。
脸上依旧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从容表情。
“我问你。”
萧君仪的凤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死死地锁定着他。
“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沈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说,是穿着战甲的慕容将军好看,还是穿着睡袍的慕容将军好看?”
萧君仪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哦,这句话啊。”
沈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在想,慕容将军英姿飒爽,不知换上女儿家的装束,会是何等风情。”
“风情?”
萧君仪冷笑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说得好听!你若是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她穿睡袍的样子?!”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啊。
连一旁始终专心骑马的顾清绝。
都下意识地瞥了沈然一眼。
沈然却不慌不忙,甚至还叹了口气。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殿下,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我没见过,难道还不能想一想吗?”
“再说了,以慕容将军那般高挑的身段,那双大长腿,那紧实的腰腹”
“啧啧,穿什么能不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还摇头晃脑。
一副品评货物的模样。
“你!”
萧君仪气得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这个混蛋!
他不仅承认了!
他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露骨地评价另一个女人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那可是她的镇北将军!
是她麾下最重要的一员大将!
如今,却被这个男人
“你你们”
萧君仪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己经”
她问不下去了。
沈然看着她那副又气又急,眼圈都开始泛红的模样,心中暗笑。
小醋坛子,这就受不了了?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殿下,你想哪去了。”
“我与慕容将军清清白白,只是去交代军务。”
“之所以待得久了些,是因为北境防务,千头万绪。”
“桩桩件件都关系到殿下你的安危,我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说得一脸正气。
仿佛刚才那个轻佻评价慕容雪身材的人,根本不是他。
“至于睡袍”
他话锋一转,嘴角又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晚殿下你穿着寝衣的模样,我至今记忆犹新。”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想象一下慕容将军的模样,很难吗?”
“你你住口!”
萧君仪的脸“唰”的一下。
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这个无赖!
他竟然拿自己和他和他那晚的事情。
去跟慕容雪做比较!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她气得浑身发抖,一扬马鞭,就想抽过去。
可手腕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她能怎么办?
打他?舍不得。
骂他?骂不过。
杀了他?那自己怎么办?
这一刻,萧君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力。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
引以为傲的理智、冷静、威仪,全都成了笑话。
她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
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好了,殿下。”
沈然语气也软了下来。
他策马靠近一些,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啪!”
萧君仪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
狠狠地将他的手打开。
“别碰我!”
她怒视着他,眼中的水汽更浓了。
沈然也不在意,收回手,叹了口气。
“殿下,眼下大局为重。”
“京城风云变幻,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等我们安顿下来,你关起门来,想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他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哄人,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把天大的“出轨”嫌疑。
轻描淡写地说成了“儿女情长的小事”。
萧君仪被他这套歪理气得说不出话。
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一旁的顾清绝,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
但她那被面纱遮住的嘴角,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见过无数人,杀过无数人。
却从未见过像沈然这般,能将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
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让她发作不得的男人。
“你给我等着!”
萧君仪最终还是泄了气。
她知道沈然说得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狠狠地一甩马鞭。
胯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似乎是想把所有的怒火和委屈,都发泄在赶路上。
沈然对着顾清绝耸了耸肩。
露出一副“女人就是麻烦”的表情。
然后也策马跟了上去。
顾清绝看着前面一追一赶的两个身影。
清冷的眸子里。
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闻的异样光芒。
一夜无话,只有马蹄声不绝于耳。
天色微明时,三人都己是风尘仆仆。
他们选择的都是偏僻小路,绕开了所有关隘和城镇。
最大限度地避免被人发现。
终于,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
他们找到了一座破败的驿站。
驿站早己废弃多年。
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
沈然翻身下马,看了看天色。
连夜的奔波,即便是铁打的人也需要休息,更何况是马。
萧君仪一言不发地下了马。
径首走向最里面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屋子。
“砰”的一声,将破旧的木门重重关上。
那意思很明显。
别来烦我。
沈然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
他转身,看向同样下马的顾清绝。
“顾姑娘,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来喂马,顺便守夜。”
他微笑着说道。
顾清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
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不必。”
说完,她便走到院子的一角。
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然看着这一冷一热两位姑奶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趟回京之路。
怕是比想象中还要“精彩”几分。
他牵着三匹马,走到院子里的破马厩。
从行囊里取出草料和豆子,仔细地喂着。
这些都是上好的战马。
是他们接下来能否快速赶到金陵的关键,怠慢不得。
夜,渐渐深了。
荒野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风吹过破屋发出的“呜呜”声。
沈然靠在马厩的柱子上,闭着眼睛。
脑子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回到京城后的每一步棋。
皇帝病危,几位皇子必然己经开始了最后的争夺。
萧君仪作为唯一的公主,虽然手握雁门关大捷的政治资本。
但身为女子,根基也不稳。
在京中除了张牧之以外。
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势力。
此番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危机重重,必须想好对策!
就在他沉思之际。
吱扭一声。
萧君仪推开了木门。
漏出她绝美的脸颊。
她红着脸,对沈然开口。
“你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