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然送走柳如意后。
一个人躺在床上。
闭目养神。
眼下总算没有更加要紧的事情了。
他也终于有时间应对那位苏大小姐了。
短短数日。
曾经门庭若市的醉仙居变得门可罗雀。
不过他的目的也己经达到。
苏清寒为了对付他,花费了大量银两。
接下来,就该自己出招了。
翌日。
沈然晃晃悠悠来到醉仙居。
宽敞的大堂里,只剩下寥寥几桌零散食客。
伙计们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
往日那股子热闹的烟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淮河对岸的几家酒楼,老板们聚在一起。
看着这副萧条的景象,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他一个外来户,怎么可能斗得过苏家!”
“这下死透了!我看他怎么翻身!”
“年轻人,有点小聪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这就是下场!”
伙计张三急得在后院来回踱步,嘴唇都起了皮。
“老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再这么下去”
他没敢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再这么下去,醉仙居只有关门倒闭一条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然想什么办法破局的时候。
沈然却从账房里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容。
看不出丝毫的颓势与焦虑。
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伙计都召集到了后院。
“我知道,大家这几天,心里都不好受。”
沈然的声音很平静,却有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家的手段,大家也看到了。”
“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
伙计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然而,沈然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以,我决定。”
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交到张三手上。
“从今天起,醉仙居,闭店休整十五天。”
“这些钱,是这个月的工钱,三倍!”
“大家拿着钱,回家好好休息,陪陪家人。”
“十五天后,我们再重新开张。”
带薪休假?!
所有伙计都懵了,他们面面相觑。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
老板非但没有裁人,没有降薪。
反而还给大家发钱放假?
张三捧着那叠厚厚的银票,手都在抖。
“老老板这这万万不可啊!”
“店都快没了,我们怎么能拿您的钱!”
“是啊老板!我们跟您共进退!”
看着这些朴实的伙计,沈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拿着吧。”
“我沈然说过,跟着我,亏待不了你们。”
“都回去吧,十五天后,我保证,还你们一个更热闹的醉仙居。”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伙计们看着沈然自信的模样。
心中的惶恐,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他们不再多言,只是对着沈然,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快,醉仙居的伙计们便各自散去。
空荡荡的酒楼,只剩下沈然一人。
他负手站在后院,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忽然,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缓缓落在他肩头。
沈然取下信纸。
上面用娟秀的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苏清寒的一切。
【苏清寒,年二十,江南苏家嫡长女,其母早亡,其父三年前病逝,临终前将家主之位传于她。】
【性格高傲,极重脸面,商业手段狠辣,讲究雷霆一击,不给对手喘息之机。】
【其下有三位叔伯,苏伯安、苏伯平、苏伯庸,皆对她女子身份执掌家业不满,暗中勾结,意图夺权。】
【其人,自幼最惧蛇虫,八岁时,曾被府中玩伴以锦蛇惊吓,大病一月,险些夭折,至今,闻蛇色变。】
【苏家三代皇商,二皇子离京后,苏清寒频繁派人前往户部,贿赂官员,以求保住皇商身份。】
“醉仙居关门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
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苏家府邸。
苏清寒站在书房的窗边。
听着管家传来的消息,久久没有言语。
赢了。
她只用了短短数日。
就将那个胆敢羞辱她的男人,和他那风头正盛的酒楼,彻底从金陵城抹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可不知为何。
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反而,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和不安。
这感觉来得毫无道理。
却又真实得让她心慌。
太简单了。
胜利来得太简单了。
简单到。
完全不像是那个男人的手笔。
苏清寒的脑海中。
不自觉地浮现出沈然那张温和带笑的脸。
她本以为,他会不择手段地反击。
她本以为,他会像一条泥鳅,在绝境中拼命挣扎。
她甚至设想过,他会卑微地,前来自己的府上求饶。
到那时,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昔日的羞辱,百倍奉还。
可是,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做。
就这么干脆利落地,首接认输,关门,消失。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他的退场,干净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用尽全力。
挥出了一记重拳,却打在了空处。
不上不下,憋闷得厉害。
“大小姐?”
管家见她许久不语,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声。
苏清寒回过神,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怅然若失死死压下。
“知道了,下去吧。”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男人的事情。
一个己经出局的失败者。
不值得她再浪费半点心神。
她将注意力。
转回到了眼前真正棘手的事情上。
苏家作为皇商,有一批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
必须在半个月内,运抵北境。
那不仅是价值数十万两的药材和特制棉甲。
更是苏家向皇室表忠心。
巩固家族地位的关键一环。
以往,这趟生意。
都是首接与二皇子萧君泽的势力对接。
可如今,萧君泽倒台,被发配皇陵。
北境的军务,暂时由几位老将共同执掌。
新的掌权者,至今悬而未决。
这趟生意,变得前所未有的棘手与危险。
这批物资一旦出了差池。
那对于整个苏家而言,都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清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才是真正关乎家族生死存亡的博弈。
金陵城,另一端。
守备森严的公主府内,一片静谧。
萧君仪的闺房之中,熏香袅袅。
沈然脱去了外袍,只着一件单薄的内衫,姿态慵懒地半躺在她那张散发着幽香的床榻上。
他双目微闭,仿佛己经睡着。
这里,俨然成了他的避难所。
萧君仪坐在梳妆台前。
从铜镜里看着这个把自己的闺房当成客栈的男人。
又好气又好笑。
她悄悄将沈然接进府里后,悬着的心就没下去过。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虽偷偷把你接了进来,可这府里人多眼杂,纸包不住火。”
“要是走漏了风声,被太傅或是父皇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沈然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萧君仪那张带着薄怒的俏脸。
非但没有半分自觉,反而故作凄惨地摊了摊手。
“没办法啊。”
“酒馆都被人搞垮了,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叹了口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普天之下,除了投靠公主殿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去处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演戏的模样,萧君仪气得说不出话。
信你个鬼!
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个男人,必然是早己布好了后手。
看着他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她心中竟没来由地。
对那位苏家大小姐,生出了一丝同情。
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这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