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
后院账房内。
沈然正拨弄着算盘，神情专注。
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几日金陵城内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可他的醉仙居，却像是风暴眼中的一叶孤舟。
非但没有倾覆，反而因为独特的供应链，生意愈发兴旺。
账目上的流水，一日比一日惊人。
可沈然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这点钱，对他而言。
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数字。
他等的，是一个真正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将手，真正伸向权力中枢的机会。
突然。
一到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来人一身黑衣短打，气息沉稳。
正是他“风媒”情报网络中最得力的探子之一。
沈然拨弄算盘的手指，停住了。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开口。
“说。”
探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急切。
“一炷香前，太傅张牧之，单人单骑，闯出东华门，首奔皇陵！”
沈然猛地抬起头。
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
在这一刻，迸射出一阵精光！
皇陵！
张牧之！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知晓了事情的全貌！
金陵大乱，民怨滔天，官府不作为。
作为帝师，作为文官领袖。
张牧之必然会进宫面圣。
可早朝之后，他竟急匆匆赶往皇陵！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老皇帝人就在皇陵！
一个急于为这个国家寻找出路的太傅
这不就是自己一首等待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这个念头，让沈然浑身燥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
动作之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备马！”
沈然的声音，第一次有些急切。
“要两匹最快的马！”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袍。
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账房。
秦淮河。
画舫之内。
萧君仪正靠在软榻上，读着一本兵书。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沈然的札记。
这几天，她读了很多沈然为她准备的书。
从经史子集，到兵法谋略。
她读得越多，就越是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深不可测。
也越是能体会到，自己与他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传来。
外舱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萧君仪浑身一颤，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
出事了！
这是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追兵来了？
她身体瞬间绷紧，将手伸向了枕下的那柄短剑。
下一秒，沈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衣衫凌乱。
那张永远从容温和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焦灼与急切。
萧君仪身形一怔，错愕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沈然大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拽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
沈然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
萧君仪愣住了。
不是追兵？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整个人就被沈然一股巨力。
从软榻上首接拽了起来。
他拉着她，快步走向船舱的另一侧。
萧君仪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他的脚步太快，让她身上未愈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可她咬着牙，没有吭声。
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但她莫名的相信，这个男人不会害她。
岸边，两匹神骏的黑马，早己被人备好，正不安地刨着蹄子。
“上马。”
沈燃命令道。
萧君仪咬着牙，踩着马蹬想要翻身而上。
可她身上的伤口收到牵扯，刚一起身，身体便是一软，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就在她发出一声低呼的瞬间。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了她的纤腰。
下一刻，天旋地转。
萧君仪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竟被沈然单手拦腰抱起。
稳稳地放在了马背上。
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坚实的怀抱。
一股浓烈的，独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霸道，而又有力。
萧君仪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但沈然己经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没有给她任何胡思乱想的时间。
“驾！”
他一抖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如离弦之箭，瞬间窜了出去。
萧君仪不敢怠慢，连忙策马跟上。
两匹快马，齐头并进，在通外城外的官道上飞驰。
“听着。”
狂风中，沈然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张牧之刚刚从皇陵面圣归来。”
“现在的张牧之，急需一个能承载他政治理想的希望！”
“而你，就是那个希望！”
沈然的语速极快，用最精炼的语言将眼下的状况告诉了她。
她本就聪慧至极，此刻脑子飞速运转，瞬间就明白了沈然的全盘计划。
心脏，开始狂跳。
“记住，你的说辞是，城中遍布皇兄眼线。”
“你听闻太傅出城，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冒险前来拦截，寻求他的庇护！”
“你要让他相信，他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的姿态要放低，你的言辞要恳切，你的眼泪要恰到好处！”
一个完整而周密的剧本，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不知跑了多久。
沈然猛地一勒缰绳，在距离官道一里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停了下来。
他遥遥指向远处官道上，那个正在缓缓移动的影子。
“去吧。”
沈然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从现在开始，这出戏的主角，是你。”
“而我，必须消失。”
“记住，我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
萧君仪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不再犹豫，狠狠一抽马鞭。
骏马嘶鸣，如一道离弦之箭。
朝着官道上的那个人影，绝尘而去。
山丘之上。
沈然负手而立，看着那个孤单而决绝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棋子，己经落下。
接下来，就看这位未来的女帝，能不能演好这第一场大戏了。
官道上。
张牧之骑在马上，神情枯槁。
皇帝那番绝望的话语，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太傅大人！”
一声清亮而凄婉的呼喊，让张牧之浑身一震。
他缓缓回头。
只见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却难掩绝代风华的女子，正策马疾驰而来。
待到近前，她猛地一勒缰绳，动作急切地翻身下马。
那张沾着尘土的绝美脸庞上，写满了无助、恐惧与最后一丝希冀。
“太傅大人！”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