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的这个问题,尤如一把被剧毒浸染的匕首,无声无息,却精准地刺进了赵玄的心脏。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些,就是‘真实’的呢?”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赵玄的耳边炸响,让他如梦初醒。
是啊。
我苏晨,只是在分析一个“剧本”而已。
我说的那些所谓的“专业手法”,完全可以是我基于“剧情”的、天马行空的“合理想象”。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我说的,就是“真实”的犯罪手法?
是啊,苏晨所说的那些,不过是对一个“剧本”的分析罢了。他口中的那些“专业手法”,完全有可能是他基于“剧情”的需要,凭空想像出来的。毕竟,在创作的世界里,想象力是没有边界的。
除非……
除非你,或者你身边的人,就曾经亲身地实践过这些手法!
赵玄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收缩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由苏晨用语言和逻辑精心编织而成的、无形的陷阱。
而他,却毫无察觉地一步步走进了这个陷阱的深处。
他前面所有的反击,所有的道德指控,都创建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默认了苏晨说的是“事实”。
而现在,苏晨轻轻地,把这个前提给抽走了。
于是,他所有的指控,都轰然倒塌。
并且,这股力量,以一种更猛烈的方式,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在苏晨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就象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精心打造的伪装,所有引以为傲的技巧,都成了笑话。
“我……”赵玄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说“我猜的”,但这个理由,在苏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想说“我是听说的”,但苏晨马上就会追问,你是听谁说的?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将陷入一个更深的泥潭。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碾压的、无力回天的绝望。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查找任何一个可以破局的借口,但苏晨的这个问题,就象一个完美的数学闭环,根本不存在任何解法。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赵玄的窘境。
那两位老戏骨,看着赵玄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尴尬,变成了若有所思的审视。他们都是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交锋,根本不是什么节目效果,而是真刀真枪的搏命。
那个甜美小花,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远离赵玄的方向,挪了挪椅子。
“怎么了?赵老师?”苏晨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您是国内最顶级的明星,平时接触的,都是最顶级的律师和财务顾问。以您的见识,来判断一下,我刚才那番关于‘专业合同’的分析,到底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还是说……它在现实中,真的具有可行性?”
他在“请教”。
他在用赵玄之前对付他的方式,来反击赵玄。
他把一个淬了毒的皮球,微笑着递到了赵玄的面前。
你接,还是不接?
你只要接了,你只要开口,对我的话,做出任何或肯定或否定的评价,你就输了。
因为,你没有评价的资格。
你一个演员,一个“辅修过心理学”的门外汉,凭什么,对如此专业的金融犯罪手法,指手画脚?
赵玄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是苏晨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进退两难。
保姆车里,王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平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上当了……彻底上当了……”她喃喃自语。
她还是低估了苏晨。
她以为苏晨只是一把锋利的刀,却没想到,他更是一个,懂得如何设局、如何攻心的、顶级猎手。
他用一个简单的逻辑悖论,就将赵玄逼入了死局。
而就在这时,苏晨,祭出了他的,最后一击。
他没有再看赵玄。
他转过身,面向镜头,面向那千千万万的观众。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有些感伤。
“其实,我之所以,会对这些合同,有这么多的感慨。”他缓缓地说道,“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叫,张默。”
当“张默”这两个字,从苏晨的嘴里说出来时。
赵玄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是我的一位学长,也是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导演。”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缅怀,“三年前,他刚刚拍完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就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剧组里,不干净的帐目,拒绝同流合污。”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出了一场‘意外’。一条腿粉碎性骨折,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
苏晨的故事,讲完了。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赵玄。
“赵老师,”苏晨的眼神,平静得,象一潭死水。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他而已。”
“您,应该不认识他吧?”
这,是最后的将军。
苏晨没有拿出任何证据。
他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提了一个名字。
但是这个故事,这个名字,象一把无形的重锤,彻底击碎了赵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因为,只有赵玄和王姐知道。
张默,就是他们当年,亲手“处理”掉的那个,不听话的绊脚石。
而苏晨,竟然知道了这个名字。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查到的,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我……”赵玄的嘴唇哆嗦着,他看着苏晨,那眼神充满了恐惧,就象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想说“我不认识”。
但是,他不敢。
他怕,他怕他一说完,苏晨的下一句话,就是:“是吗?可是,三年前,你创立的那个慈善基金会,每个月,都会给他交住院费。”
那将是,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