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心中惊惧不已。
本来还有退后馀地的,被朱亮祖这一句话给毁了,心中的抓狂程度,可见一斑。
胡翊望着他们狗咬狗,只觉得好笑。
李善长再是淮西功臣领袖,手下的小弟们也都有各自的想法。
朱亮祖急着要救儿子朱暹,要保住儿子的命,目前唯有寄希望于朝堂上扳倒胡惟庸。
这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了,再容不得片刻耽搁。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李善长绑死在倒胡这件事上。
哪怕他现在心生退意,朱亮祖看出来了,也要当众道破胡惟庸通敌一事,逼他李善长站出来倒胡。
在朱亮祖身边,无论是陆仲亨、唐胜宗,亦或是廖永忠、杨璟等人,自然都是如此想法。
生死利益面前,唯有捆绑着李善长一起发难。
这种被手下小弟裹挟的感觉,令李善长心中恼火不已。
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奏,再参第二本。
此时的朝堂上,大家各怀心思。
李善长这一派在相互算计。
胡翊在看热闹。
常遇春、徐达、吴祯、吴良等人看得是似懂非懂。
汪广洋全程置身事外,生怕沾染进去。
胡惟庸放松心神,只待侄子将李善长的阴谋揭穿后,跳出来再给他致命一击。
朱元璋和朱标都在看戏,但朱元璋显然不是单纯的在凑热闹这么简单。
他要哄着李善长说,把今日朝堂上的诬告流程走完,然后坐实。
要尽可能的给李善长多加几条罪名进去,一并将其打倒在地。
天下已定,大明境内基本上太平了。
武将功臣们要留,但要留下那些既忠心,又手脚干净之人。
至于李善长手底下这几个刺头,开国才第三年春,他们就已经开始蚕食地方,鱼肉乡里。
这种人断不能饶。
朱元璋需要的是,朝堂上既没有浙东,更加没有淮西。
皇帝执掌绝对的权力!
没有人再敢反对他的治国之策。
先做成了这一步,再按着自己的路子,一步一步打造出个崭新的大明。
此时,朝堂上还有一人,心中在止不住的犯嘀咕。
此人正是郭兴。
胡翊刚才若有若无的提到了个“刘”字。
这似乎是在暗示,他知道书信是刘黑子伪造的这件事。
而这刘黑子,更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李善长很明显是因为这件事,才变得迟疑起来的。
这令郭兴不禁在想,若是刘黑子的把柄被胡翊抓到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但他又一想,刘黑子明面上已被滁州知府正法。
明面上都是个死人了,你还能怎么查?
此事应当出不了差错才对。
正在此时,朱元璋为了解开李善长的畏惧,反倒又贡献了一把神助攻。
他假装思虑了一番,然后说道:“众卿,朕思来想去,常平章对于驸马重婚之事的看法,最为有理。”
朱元璋做出了一个诱敌深入的决定,当庭宣布道:“朕决定,先将驸马胡翊革职查办,待此事水落石出后,再定其罪。”
皇帝终于发话了。
这个决定,就象一颗定心丸一样,直接喂到了李善长的嘴里。
本来,刚才还有些恼火的李善长,这时候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又行了。
陛下因为造伪书信的事,已经将胡翊革职查办,显然还是相信了此事。
果然,一个善妒、猜忌臣子的皇帝,终究逃不过自己的性格缺陷。
李善长转念一想,徜若此时自己故技重施,不就一样能拿下胡惟庸了吗?
但胡翊刚才那句话,还是令他心有顾忌。
刘黑子的事,当真暴露了吗?
朱元璋从做决定到传旨,速度极快,都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
但胡翊显然是心领神会。
机灵如他,立即便配合着演起戏来了。
“陛下,臣冤枉啊,臣从未成婚过,这都是李善长在污蔑。”
胡翊一副百口莫辩的姿态。
朱元璋冷笑着道:“你既然冤枉,那封书信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你不是说书信乃是个姓刘的伪造的吗?”
“那朕来问你,那人呢?”
“这——”
胡翊支吾着,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李善长和郭兴偷瞄着他的反应,见胡翊说不上来,心道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翁婿这番配合,将李善长的胆子是彻底又激起来了。
朱元璋故意一脸厌恶的表情,瞪着胡翊,阴沉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中。
“朕先将你革职圈禁,待检校去定远杨家村走访过后,若证明你清白,自当官复原职。”
但朱元璋随即又冷哼道:“可你若骗朕,那就别怪朕不念翁婿之情,到那时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朱元璋把一切都已铺垫好。
随后又以胡翊身为涉案人员,叫他留在奉天殿上旁听为由,将他强行留在大殿上。
常遇春、徐达等人不解其中之意。
但看李贞依旧在那闭目养神,这二人心中都在犯嘀咕,不知道他们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郭兴偏偏在此时出列,伏地跪求道:“陛下,臣不愿相信马重婚之事,万望陛下派遣得力人手,仔细查证,可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他一副震惊又无奈的模样,就好象一个舅舅在为外甥开脱,还在维护着胡翊。
常遇春、吴良他们哪儿知道这是个双面人啊?
还都以为郭兴是好人呢,立即是跟出来附和着。
以廖永忠、唐胜宗为首的淮西功臣们,便出来和郭兴唱反调,又在朝堂上好好演了一出戏给皇帝看。
朱元璋心中暗骂了一声,这才又想过来,自己怎么把郭兴这茬儿给忘了?
双面人是吧?
又搁这儿演我,联合李善长欺瞒皇帝。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元璋心中的恨意升腾,暗暗都给郭兴记下来了。
心中记恨,他面上却是将郭兴夸成了一朵花,不停的给他戴着高帽。
“难得国舅有此等好心肠,朕深感欣慰,这朝堂上也就你与朱家皇室最亲,不愧是我大明之中最忠贞不二的天子近臣。”
朱元璋重新挂上了一脸笑容,忍不住感慨起来道:“国舅德行高洁,又是朕的近臣,还忠心无比,朕是该考虑让这样的大忠臣进入中书,执掌朝政了。”
他立即扭头问底下的朝臣们:“你们说,国舅这样的大忠臣,朕该不该委以重任?”
底下当即是一片附和声音:“陛下圣明,臣等佩服。”
朱元璋爽朗的笑声,当即飘在奉天殿内,把个郭兴听的是眉飞色舞,心花怒放起来。
他自以为李善长这一手高明,自己的伪装连皇帝都骗到了。
许多大臣们听到此话,第一想法则认为,陛下要将郭兴派来中书接班,恐怕日后少不得要以此人为相了。
这一招就连常遇春、滕德懋、杨思义等人都瞒住了。
李善长也开始沾沾自喜,一颗想参胡惟庸下台的心,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憋不住了。
先前还如惊弓之鸟,望而却步。
一转眼又是小人得志,分外激动,李善长把一副嘴脸凸显的淋漓尽致。
他杵着拐杖起身,当即是意气风发的再奏道:“陛下,臣为朝堂除了一贼,然而此人只是小贼罢了。”
“这朝堂上还有个叛国大贼,曾在鄱阳湖大战前,向陈友谅写书信乞降,还将当时金陵布防图拱手交予对方。”
“诸位,那时节,所有将士都在前线浴血拼杀啊,此人却在后面出卖皇帝、出卖你们身后所护卫的山河百姓,简直是畜生啊!”
李善长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把目光往胡惟庸的身上引。
他的引导,把大量的异样目光引到胡惟庸身上。
而在他提起“金陵布防图”丢失一事时,朱元璋更是心中一凛,想起了这桩旧事。
在与陈友谅大战前夕,金陵作为整个大明的立足之地,布防图确曾在那时丢失。
当时造成的影响极大,想象一下,你的兵力全部聚集在翻阳湖,丢失的金陵布防图若是泄露到敌人手中,敌人只需派一部人马,便可轻易杀进你的大本营中去。
将士们在前线卖命,家人在后面面临灭顶之灾。
这种事一旦泄露,将士们哪里还有战心?
朱元璋当时的做法是叫来刘基,二人一同商议过后,决定遮掩此事,秘不发声。
然后再想办法堵窟窿。
好在那时陈友谅大败,他自己逃命都无力,就更别提攻克金陵了。
回想起这桩旧事,朱元璋也不由为当年的选择,捏了一把汗。
李善长便在此时递本上前,开口便道:“陛下,老臣今日大义灭亲,揭发右丞相胡惟庸当年投敌之罪。”
“陆仲亨将军在几日前抓住一贼,从他身上搜出一封胡惟庸当年投靠陈友谅的书信,在信中胡惟庸说出盼明公如盼甘霖”之言,又道金陵布防图”随信一同奉上,助明公袭取陛下大本营,速败明军,此信还请陆将军奉上前来。”
李善长话音还未落,朝堂上立即掀起一片更大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胡惟庸,寻求他一个交代。
陆仲亨双手呈上一封“通敌信”,交到李善长面前,跪陈道:“陛下,此事属实。”
“臣见那黑衣人行事慌张,又是个练家子,就将他擒获,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封密信。”
李善长的奏折,与陆仲亨的密信一同递交到朱元璋手上。
字是胡惟庸的字,笔迹也都对。
上面所书,更是对陈友谅各种膜拜,恨不得匍匐在其脚下舔脚趾头了。
书信之中,也确实将大明当时的府库积存,粮草囤积等重要数字,全都一股脑儿的送了上去。
不只有泄露的金陵布防图,甚至还有朱元璋几处秘密囤积粮草之地,他也邀请陈友谅一并用火焚烧,以此来挫败明军。
朱元璋依旧看不出这造伪书信之中的破绽。
要不是事先得知胡家蒙冤,他还真有可能因为这封信,直接将胡惟庸打去乌纱,押入死牢。
届时,胡家满门,除了胡翊可能因为朱静端的情面保住一命外。
其他人都得死!
此信极为真实,根本看不出拼接痕迹。
书信中,胡惟庸投诚的动机,就是为了活命;以及叫陈友谅念在投诚之功,给他一些封赏。
落款是至正二十三年,也就是七年前。
朱元璋看罢了信,目光扫向胡翊,后又扫向胡惟庸。
“胡相,你作何解释?”
胡惟庸忙道:“陛下,臣是冤枉的,臣也从未写过这封信,请陛下明鉴。”
岂料,这话刚说到一半,朱亮祖上来便手指着胡惟庸,打断道:“白纸黑字俱在,莫非胡相还想抵赖吗?”
“哼!当年我等在前线浴血死战,你竟然后面勾结敌人,要害我等性命。”朱亮祖大怒道,“胡惟庸啊胡惟庸,你当真是狼子野心,连猪狗都不如啊!”
廖永忠趁机喊道,“陛下,此等卖国奸贼,罪不容诛啊,臣等请陛下将其凌迟剥皮,夷三族除根!”
他们这几位功臣,你一言我一语在朝堂上当众煽动起来,立即形成一股浪潮。
那些武将们大都粗直,莽撞,又没读过多少书。
立即就有人不干了!
杨璟脾气火爆,上来直指胡惟庸吼道:“披着人皮的畜牲,你枉在朝中做丞相。”
杨璟转面便义愤填膺,气的高声喊道:“陛下,此等大奸大恶之辈,理当诛他九族,为兄弟们解气啊!”
“不错,若不将胡惟庸剥皮凌迟,诚恐伤及军心士气,请陛下做主!”
“请陛下做主!”
一时间,跪倒下七八位功臣,朝堂上也有一些武将跟着跪下去。
再加之淮西众,怕是足有二三十人要胡惟庸的好看。
胡惟庸心中有几分犯嘀咕,但他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侄子,等着他解围呢。
胡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出列来奏道:“陛下,既然陆将军抓获了那名行刺的黑衣人,请传他一见。”
朱元璋应允。
不久后,几个侍卫抬来一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黑衣人。
这人脸都被鞭子抽烂了,连胡惟庸也辨认不出。
朱元璋当即问道:“谁人问供?叫他从实招来。”
“陛下,臣亲自来。”
陆仲亨出列,开口问道:“你是何身份,为何要到胡惟庸府上去讹诈他?”
这黑衣人怒不可遏的盯着朱元璋,一脸愤恨的道:“朱狗杀我家主公,为义士者,自当为主尽忠报仇。”
他轻篾地朝胡惟庸吐了一口痰,骂道:“无胆的直娘贼!”
“当年你送信给我家主公时,言辞之中如同一条乞降的狗,我念在你当年投诚我主,前来与你一同商议刺杀朱狗,不想你竟如此无胆,还将老子打晕在地。”
黑衣人当即骂道:“你府上许三乃我所杀,既然要死,不免都告诉你们,将老子的事迹写入《刺客传》中,也好青史留名。”
陆仲亨一番询问下来,此人名叫盖定,乃是当年陈友谅帐下十六亲兵护卫之一。
胡惟庸的投诚信便是他在保管,因为来京中盯上胡惟庸,被陆仲亨识破;将其擒住后,得以知晓这封通敌信的来历,这才送到李善长手中一起合计。
胡翊此时便继续问他道:“既然你说金陵布防图与通敌书信都归你保管,为何如今只见书信,布防图哪去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自然是毁了,何必多问?”
说到此处,他再度指着胡惟庸骂道:“胡狗,无胆鼠辈!”
“当初写信乞降之时,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如今竟然如此令人恶心,厌恶!”
“我恨不得在黄泉路上等你,一口一口撕咬下你身上每一块肉,咱们今日就一同赴死,哈哈哈哈!”
朱元璋在上头冷眼旁观。
胡翊这时候却摆了摆手:“不急不急。”
他对那名黑衣人说道:“你必定会死,我知你是别人派来的死士,但我叔父胡惟庸却不会死。”
李善长闻听此言,出列来望着胡翊,一脸蔑视的道:“你这小贼,如今已被革了官职,还敢如此嚣张?”
胡翊当即还口道:“你这老畜,早已无官职在身,还在此狂吠,我为何不能说几句公道话?”
李善长被他气的老脸一红,当即道:“人证物证俱都在此,胡惟庸通敌之事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你还有何可辩解的?”
廖永忠立即出来帮腔道:“胡翊,胡搅蛮缠可没用,铁证如山,岂容你叔侄在此狡辩?”
岂料,胡翊盯着廖永忠的两眼,突然冷笑着敲打起了他:“廖佥事,诬告驸马皇亲,可是罪加一等的事,你做好承担罪名的准备了吗?”
胡翊此刻又提醒李善长道:“李擅长,连续诬告驸马皇亲和当朝宰辅,又多次杀人灭口,派黑衣人进相府行刺丞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李善长好象没听见一样,理直气壮道:“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只需要告诉老夫,这些证据你认不认?”
“认,那最好;若是不认,你这小贼就来推翻这些证据,不要净说空话唬人。”
朱亮祖当即提议道:“咱们可以叫满朝文武来验证这封通敌信的真伪嘛!”
这个提议一出,果然激起一片赞同声。
朱元璋手中的通敌信,便在朝臣们中间传阅起来。
等到常遇春、徐达、李贞他们几人看到信件时,竟也辩不出真假。
常遇春暗叫一声糟糕,徐达也明白,这下胡家应当是保不住了,定要被复灭九族。
“唉——!”
徐达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向在闭目养神的李贞,终于在此刻选择出列来了。
他把目光瞥向了胡翊。
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在告诉胡翊:“翊儿,今日这场诬告也到头了,送李善长他们归西吧。”
确实,该闹腾的都已闹腾完了。
今日朝堂上的场面可谓是不小,亲家反目,两位丞相互斗,又拖骑马下水。
诬告的罪名有了,此事闹的又足够大,给了皇帝接下来处置李善长等人的充足理由。
胡翊憋了这一路,装傻充愣过后,终于可以开始发难了。
胡翊当即高声说道:“诸位,你们都已看过了这封通敌信,我可还未看呢。”
“你们辩不出真假,不代表我辩不出。”
胡翊躬身向朱元璋请示道:“罪臣请陛下恩准,辨别此信真伪。”
“准。”
朱元璋令人将书信递到胡翊手中。
看着是没有破绽,李善长等人还不忘在一旁挖苦他:“胡翊,你吃的盐还没有老夫走过的路多,就不要在此逞强了,真是自取其辱。”
胡翊却是笑道:“你道我辩不出真伪,难道我就不会请人来看吗?”
“哈哈哈哈,真真是招笑啊,满朝文武,就连陛下与太子殿下都已看过了,你还要请谁?”
“自然是那刘黑子啊。”胡翊幸灾乐祸的眯着眼,冲着李善长笑。
“刘黑——”
李善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可这话在嘴里才重复到第二个字,他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僵。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出来。
他怎么知道刘黑子?
一见李善长这幅呆愣的表情,朱元璋心中乐开了花,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这一幕,还不忘故意在火上浇油,他问女婚道:“胡翊,刘黑子是谁?”
胡翊转身:“启禀陛下,刘黑子就是国舅郭兴帐下之人,擅长伪造书信,李善长就是从他那里搞来的造伪书信,我的重婚诬陷文书,以及叔父胡惟庸的通敌信,都是系此人伪造而成。”
李善长听闻此言,大吃一惊!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突然便懵了!
他真的知道此事!
他全都知道了!
糟糕,这下中计了,要完!
李善长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预感到此事麻烦了,接下来只怕难以脱身,可又想不出对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就连那郭兴,一听胡翊提到了自己,当即起来划清联系说道:“启禀陛下,刘黑子原来确是臣之属下,但他几年前就回了滁州老家,并于今年早些过世,驸马这话臣实在是听不懂了,还请给臣一个解释。”
朱元璋的目光又看向胡翊。
胡翊立即便道:“国舅爷要一个解释,就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罢了。”
他当殿嗤笑道:“皆因你们郭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到了滁州地界,无论布匹还是药材,都争不过人家何家。
这便请刘黑子出手,截杀了何家的商队,国舅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怎奈那刘黑子却有一个废物儿子,当街泄露此事,导致刘黑子事败被杀,可有此事?”
“这——”郭兴此刻也懵了,惊慌失措的他立即喝喊道:“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郭兴试图用吼声来给自己壮胆,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胡翊紧接着便又道:“国舅爷做下的事,可还不止这些呢,比如刘黑子身犯死罪,当街斩首之际竟然还能提前掉包,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李善长,笑道:“又比如国舅爷还把此人借给李公,李公叫他造伪书,然后反过来陷害我这个驸马,还有叔父胡惟庸这个丞相。”
廖永忠一见此时朝堂上的氛围开始变得压抑,意识到应该联合众人一起发声,将胡翊这波对自己人不利的声音压下去。
他当即挺身出来吸引注意力,为李善长他们争取应对时间,手指胡翊大吼道:“小贼,你血口喷人!”
“哦?原来是廖佥事啊?”
胡翊稳稳地转过身来,看向廖永忠,开口便是一句:“差点把你忘了,黄齐毒杀中书省参议周均一事,就是你下的手,对吧?”
廖永忠实在没想到,自己上来替李善长解围,结果自己又被围住了。
他也是当即慌了手脚,矢口否认道:“你休要污蔑好人,在此胡说八道。”
“哦——”胡翊拖了个长声,走过来拍了拍廖永忠的肩膀,直视着他的两眼,笑的开心璨烂的道:“黄齐都已经招了,供词还在我手上呢。”
廖永忠差点脱口而出,问出一句“这怎么可能”?
好在是他憋住了。
但他此刻心中一联想到黄齐离开多日的事,不免是心里犯起了嘀咕。
此时的胡翊,又回到李善长面前,开口说道:“我还知道你与他们从地道连络,李府的地底下满是密室与暗道,刘黑子就是从此处进来与你密谋的,我说的对不对啊,李公?”
“哦,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姻伯啊?”
胡翊的声音越发嚣张,刚才李善长对他的讥讽和蔑视,现在完全是反过来了,变成了他对李善长的奚落,还有嘲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大义灭亲吗?没想到吧,现在变成了你大义灭亲你自己!”
此时此刻,朝堂上已经是一片寂静无声。
李善长、郭兴他们哑口无言。
胡翊有些纳闷儿,问他们道:“说话啊?”
“你们怎么不说了?”
“是哑巴了吗?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个话那么多,还要打断别人抢着说。”
“如今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就突然闭口不言了呢?
“是嗓子眼里长痔疮了吗?”
见他们还是不说话,突然之间,火冒三丈的胡翊彻底释放了自己心中压抑着的怒火,拿手猛然间朝向廖永忠一指,声音中透着一股震一切的威严,一股无形的威压当即便以他为中心,在奉天殿里释放出来,震慑住了群臣。
“廖永忠,你可知罪?”
他的目光又冷冷地瞪向了郭兴,一字一顿道:“国舅爷,你可知罪?”
那两人都被他这全开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
便在此时,胡翊开口冲着李善长便是一声爆喝,无尽的威压全冲着他李善长而去!
“李善长,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