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
胡翊刚答应一声,朱元璋便白了他一眼,张口嫌弃道:
“你真是事多!”
这时候,就显出朱标的润滑剂作用来了。
他忙笑着打圆场,“姐夫还有何事,不妨都问问清楚,爹懒得回答的我来答复你。”
胡翊心底里赞叹一声,到底是这个小舅子通情理啊,给朱元璋开的那么多药,都治不好他这阴阳怪气的毛病。
“二胡临朝”的事也罢,国库空虚的事也罢,还有什么科举取士的事—
这些事听着是很重要,但胡翊现在头都大了。
接连忙碌了数月,真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有半分自己的时间。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反倒是休息休息,最好能够一觉睡到自然醒,最好让这样的日子多降临在自己身上几天。
这时候,自然就要拿老婆孩子做挡箭牌了。
胡翊开口便诉起苦来:
“岳丈您也知道,小婿这几个月都扑在医局和造物局的事上,难得有什么空闲。
静端的身孕,眼瞅着也四个月了,一直没时间陪她,说来心中也有几分内疚。”
这话确实说到朱元璋心窝子里去了。
就算想给女婿不停的安排事儿做,怎么着,你也得先照顾照顾自己的大女儿吧?
便在这时,朱标也过来提醒着说道:
“爹,是该叫姐夫先休息休息,婉儿的病不是还没着落呢吗?”
“哦,对对对。”
朱元璋拿手拍了拍额头:
“瞎,咱咋把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瞅着胡翊,这才改口道:
“那就先给你放几天假,好好在家里陪陪静端,这段日子里也想办法把婉儿的病治好。
至于调你进中书的事嘛,索性等你筹备完标儿的婚事,再行安排吧。”
听到这话,胡翊松了口气。
朱标大婚和分封诸王的日子差不了几天。
这段时间还有一个半月,倒是可以趁机休息休息了。
当然了,医局要收尾,常婉的病是重中之重。
朱标与他小媳妇的婚事能不能成,直接关系到了未来朱雄英的降生。
想想朱标后面的这几个儿子,朱雄英天资聪颖,朱元璋一上来就视他为未来接班人,可见对其的喜爱。
但却在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不已。
往后的朱允熥,据说不太聪明,朱元璋不是很喜欢。
甚至到未来朱元璋之死的时候,还有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
后面老朱死的那一年,闰五月初十,突然便得了病,还是上吐下泻。
这时候发诏书到北平,诏朱棣立即回京,便在得病当夜,朱允亲自伺奉汤药,随即一统天下、恢复旧土、一生轰轰烈烈的洪武大帝便突然与世长辞了。
更离奇的是,便在老朱离世的当夜,朱允灼就匆匆令人将其成入棺,都没有停灵,显得十分匆忙。
七日后,更是火速安排葬入帝陵,搞的如此突兀,跟屁股后面有狼一样,简直世所罕见。
甚至还在此期间,下令叫已经奔走在路上的朱棣返回北平,不得进京。
随后,在禁止众藩王进京奔丧的事情上,更是做的有人伦,惹来众多非议。
这话要扯起来,可就远了。
看着如今其乐融融的朱家人,他们还不知道数十年后,自己各自的命运结局。
再看看对自己如此之好的岳母马皇后,以及太子朱标,再想想他们未来的下场—
胡翊觉得,这些事就该从根儿上解决掉。
有没有一种可能,朱雄英当初的病症,也与常婉的心疾有关呢?
心中带着这个疑问,就连出宫的时候,胡翊还在想这些事。
便在胡翊走后。
大殿之中,朱元璋远远看着胡翊的背影,然后问朱标道:
“标儿,你说大封功臣之际,咱给你姐夫弄个世袭侯爵,他如今够这个份吗?”
先前,朱元璋担心女婿的分量压不住爵位,会引来诸将非议。
毕竟来说,这世袭爵位他只打算封两个,一个是徐达,另一个便是常遇春。
这第三个世袭爵位的分量,便代表着此人的功绩仅位列徐、常二人之下。
这是朱元璋一直未曾对女婿明说此事的原因,只因他心中其实也没谱。
但如今,造物局又创出了佳绩。
这个女婿的功劳极多,个个还都不小,他已经是压了又压,好几次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封赏了。
这一次心中再一琢磨,若不将这个世袭爵位给出去,实在是有愧于他。
何况这也是个机会,错过这次大封功臣,后面再想这样做也不容易了。
朱标其实也知道,姐夫的战功自然无法与那些开国元勋们相比。
但他的医名、贤名,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实在算是众望所归。
朱标此时就建议道:
“爹,今年既然定下大封功臣,咱们就不单以姐夫的军功来封他,若从医术、救人这上面找寻功劳,是否可行呢?”
朱标又强调道:
“须知道,姐夫亲自领衔所救之人,何止数万?
因姐夫蒜素、酒精活命之辈,又有多少?简直难以尽数。”
“对!”
朱元璋点了点头:
“你要这么说,咱心里就觉得他有分量多了。”
从皇宫面完圣出来,胡翊立即又直奔造物局,连家都没顾得上回。
既然答应了给工匠们赏钱,如今开业一日,所获颇丰,又岂能不赶紧兑现承诺?
既然工匠们积极,造物局也得积极。
一回去,胡翊便决定从盈利的近九万两银子里面,抽出大概百分之二,作为奖励发给造物局的匠人们。
当然了,这笔银子制药局那五十名制士们也有份。
从一开始的构造里,造物局就是主打赚钱,制药局主打惠民,以前者补贴后者,这是胡翊早就计划好了的。
刚一回到造物局,胡翊立即便从柜上开始支银子,并将这些按比例划分成两份。
“吴主事,把匠人们都叫来,今日叫他们一个个上来领赏金。”
“啊?”
吴云一愣。
“你愣着干什么?”
胡翊见他这幅模样,心道一声应该是今日太累了,吴云现在脑子都有些转迷糊了。
其实不是。
吴云刚给造物匠们放了个假,叫匠人们都回去休息,这才刚走没多久。
一听说吴云刚把匠人们放走,胡翊翻着白眼问道:
“不是说了我进宫面圣,回来就发赏钱吗,今日你是被哪里来的迷魂鬼附了体,做出此等蠢事?”
“驸马爷,属下的错,属下的错。”
吴云心道一声,上司怪罪下来,不是我的锅也得背着了。
大家一想,驸马爷今日多有疲累,再加之进宫去面圣,搞不好又在宫里吃一顿晚饭,怕是就没空回来发赏钱了。
毕竟你见过哪个达官显贵会这么快发赏钱的?
若按着以往的老规矩,要个工钱都能支支吾吾拖半个月、一个月的,大家都以为驸马爷今夜不一定能回来,不如先回去休息,等明日再来。
这些匠人们提出要走,吴云觉着也有道理,这才放了他们。
结果放出了个锅给自己扣脑门上了。
胡翊倒并非是责难他,自己白跑一趟也没啥,他便拍拍吴云的肩:
“没事,今日都忙的不轻,早日回去歇息也好。”
话音刚落,胡翊便从三楼的窗子上,看到了最后一个准备离去的刘匠户。
“老刘,赏钱还要不要了?”
他吼了一嗓子。
刘匠户听说要发赏钱,这下可激动极了。
“驸马爷等等小人,马上就到!”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这些造物匠们纷纷都冲回来,等着领赏。
胡翊看到这群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冲回造物局,明明是满头大汗,气都喘不上,却还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看他们这幅模样,胡翊自己也乐了:
“我就说嘛,你们这些家伙,虽入了造物局,有了个落脚之处,可都还窘迫着呢,怎能不回来?”
这些匠人毕竟是从各地自费而来的,就因为老丈人定的比周扒皮还扒皮的那个匠籍制度,一个个饭都吃不起。
知道他们现在还都很窘迫,胡翊便照着名单上开始点数起来:
“黄匠官、刘匠户、王匠户、周匠户,你们四人统筹造物局技艺诸事,劳苦功高,每人得银三十两。”
“什么?”
“三十两?”
此话一出,底下的所有人,几乎全都炸开了!
户部的工匠们薪俸真的不高,单是这一次的赏银,就比他们往日里两年的进项都多。
可想而知,胡附马爷给他们的奖赏到底有多么丰厚!
这几位匠官、匠户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甚至黄匠官在户部时,见过的事情更多,此时听说这话后还有些徨恐。
“驸马爷,这钱真是给属下们的?将来不会按贪污罪查办我等吧?”
“想什么呢?”
胡翊偏头看过去,见他们一个个表情之中尽都透着不可思议,就更是不解的很了。
五十名工匠,创造出了十四万两的收益?
就给他们这四个领头的一人三十两奖金,这很多吗?
这也就是在古代,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
要是胡翊自己开造物局,自己吃自己拿,他开的赏钱比这还要高。
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在这些匠人们看来,却是从未有过的,这在他们眼中还真是盘古开天头一遭啊!
在户部做事,一年分到手上也就十几石粮食的薪俸,别的就都没有了。
他们穷日子过惯了,驸马爷突然一次给他们三十两银子的赏钱,不憎逼才怪。
所以第一时间怕拿了这重金,将来遭到清算,他们有这一重担忧,倒也是正常的。
刘匠户此刻就推辞起来,说道:
“驸马爷,小人们拿这么多钱,实在是心中害怕啊,总觉得这钱它烫手,没这个胆子啊。”
“况且小人们在造物局,也实在是没有做出多少东西来,那些点子都是您自己想的,我们都只是在执行而已啊。”
“别。”
胡翊却是一摆手,跟他们强调道:
“这些想法确实是我的,但造物局除了你们几个以外,其他的匠人们也都是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学会的。
这其中许多铸模、制器、打磨—各种工艺都得你们来教,许多东西都必须靠你们的窍门才能付诸实践,这便是你们的功劳所在,没有你们在此地撑着,又哪里能制出这些精美器物来呢?”
这几人都知道,驸马爷这是客气了。
即便没有他们,以这位附马爷的权势,自然也可以从别处调来更加优秀的匠人,承担起相似的任务。
胡翊就叫他们安心收下钱。
然后开始给剩下的五十名造物匠们开赏钱。
“你们这五十人,我将你们划分为三档。
像姚华、周善你们这六人,乃是作坊中的多面手,面面俱到,做事认真仔细,便按15
两银给你们开赏钱。
制镜工坊因与水银接触,难免身体有损,故而赏银为12两。
其馀人等,赏银10两。”
对于这个分配计划,没有人会叫屈。
10两银子,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已是一笔巨款了,是一年也难挣出来的一笔重金。
大家自然是感恩戴德,有些人甚至因此流泪,把胡翊完完全全当做了救命恩人。
给了造物匠们钱,就也要给侍女、掌柜、伙计们也多少分一点。
至于制药局的制士们,则是按照5-10两不等,给他们分发赏金。
因是造物局开业首日,这份赏金自然是给的多些,也是因此树立风气,激励众人好好做事。
另一个原因,自然也是为了重金吸引人才。
至于下次如何分钱,那就要容后再说了。
在胡翊的强塞下,吴云和费震也都各拿了一份赏金。
对于这二人,都是自己所信得过的。
费震久经检验,曾跟随胡翊下处州,一心为民请命,不惧生死。
吴云也是少有的正直之人,精通多种文本,博学且开明。
未来的造物局和制药局,胡翊便打算令这二人负担起来。
至于马上完工的惠民医局,具体的主管人选胡翊还未定下。
但他想到了一个未来的人选,那便是朱。
等朱橘过几年再长大一些,可以叫他管几年医局的事,反正他就藩也是十多年之后的事了。
看着自己的熟练度,不出意外,明日坐诊后便能升阶,到那时风湿心疾之症便能突破研有小成阶段。
到那时,解决常婉心疾应该就有了更加奏效之法。
眼看朱标的大婚之日不远了,丈人、岳母信任自己,才把这事儿托付过来,可一定不能办砸。
要是赶不上进度,姑负了这份信任,最后在太子即将大婚之际,因为常婉的病再治不好,把皇帝、皇后、太子、常家都架在炉子上烤。
胡翊的罪过可就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