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场秋猎之日,旌旗招展,号角连天。
范闲穿着蓝色猎装,骑在马上,尽量避开人群。昨夜他特意加强修炼,确保今日不会出什么岔子。然而当李承泽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他面前时,范闲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范公子今日气色不错。”李承泽勒住马缰,目光在范闲身上流转,“期待你今日的表现。”
范闲勉强笑笑:“晚生骑射不精,怕是会让殿下失望。”
李承泽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无妨,本王会好生照看你。”
号角响起,狩猎开始。众人策马入林,范闲故意落在后面。林中草木繁茂,鸟兽惊走,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范闲本打算随便打只兔子交差,却忽然察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狐族本能警觉起来——林中有妖气!
他循着气息策马深入,越走越偏,忽然听见前方有打斗声。范闲悄悄靠近,拨开灌木,竟看见李承泽被三个蒙面人围攻!
范闲不及细想,搭弓射箭,一箭射中一个刺客的手臂。李承泽趁势反击,剑光如电,很快制服了另外两人。
“殿下没事吧?”范闲策马上前,忽觉背后一阵刺痛——竟还有第四个刺客藏在树上,一箭射中他的右肩!
范闲吃痛,险些坠马。李承泽眼疾手快,一剑掷出结果了那名刺客,随即飞身跃上范闲的马背,从他手中接过缰绳。
“抓紧我!”李承泽喝道,策马疾驰。
范闲痛得头晕眼花,下意识地靠在李承泽的怀里,背贴在他胸口。箭上火辣辣地疼,血浸透了二人的猎装。
李承泽找到一处隐蔽山洞,将范闲抱下马。范闲已经意识模糊,只觉得李承泽的手在他肩头动作,忽然一阵剧痛,箭被拔了出来。
“呃啊!”范闲痛呼出声,尾巴和耳朵再也控制不住,“噗”地冒了出来。
李承泽动作一顿,看着范闲头顶抖动的狐耳和身后无力垂着的白尾巴,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果然是你。”他轻声道,继续为范闲包扎伤口。
范闲又羞又急,却因失血过多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李承泽帮他处理伤口。那双平日里执笔握剑的手,此刻动作却异常轻柔。
“为、为什么救我”范闲虚弱地问。
李承泽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那些刺客是冲你来的,对吗?”
范闲一愣:“何以见得?”
“箭上有妖毒,若非我及时封住你的心脉,你此刻怕是已现原形了。”李承泽淡淡道,“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范闲心中骇然。他在人间未曾树敌,除非是冲着他狐妖身份来的!
“殿下为何懂得妖毒之事?”范闲警觉地问。
李承泽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敷在范闲伤口上:“皇室秘辛,不足为外人道。”
药粉触及伤口,一阵清凉缓解了疼痛。范闲惊讶地发现,这药竟能压制他体内躁动的妖力。
“你”范闲刚要再问,却被李承泽打断。
“当务之急是找出要害你之人。”李承泽眼神深邃,“范闲,你可信我?”
范望看着眼前这人。明明是个凡人,却知晓妖事,能制妖毒,深不可测。但奇怪的是,范闲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轻轻点头。
李承泽唇角微扬,忽然伸手摸了摸范闲软垂的耳朵:“既如此,你我合作揪出幕后黑手。至于你的小秘密”他凑近范闲耳边,低声道,“我会好生保管。”
范闲耳尖一颤,满脸通红,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力。
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殿下!范公子!”
李承泽迅速为范闲披上披风,遮住耳朵和尾巴,低声道:“能收起它们吗?”
范闲凝神尝试,却因妖毒作用无法完全控制,只好摇头。
李承泽思索片刻,忽然将范闲打横抱起:“失礼了。”
“殿下!”范闲惊呼,却见李承泽已经抱着他走出山洞。
范无救和谢必安带着侍卫赶来,见二人模样都是一愣。
“范公子为救本王受伤,需要立即回府医治。”李承泽面不改色地吩咐,“无救,你留下清查刺客身份。必安,你先回府打点。”
众人领命。李承泽抱着范闲上马,将他小心护在怀中,策马回城。
路上,范闲因药力和伤痛昏昏沉沉,不自觉地往李承泽怀里蹭了蹭,尾巴也无意识地缠上对方的手臂。
李承泽低头看着怀中人毛茸茸的耳朵和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回到王府,李承泽径直将范闲抱入卧室,屏退左右。
“让我看看伤口。”他小心地解开范闲的衣襟,却发现箭伤周围已经开始浮现银白色的狐毛!
范闲也看到了,顿时惊慌起来:“这、这是”
“妖毒在催你现原形。”李承泽神色凝重,“若不尽快解毒,怕是要瞒不住了。”
他从柜中取出一个玉盒,里面竟是一排银针和各种药瓶:“忍着点,我要为你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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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惊讶地看着李承泽熟练地施针用药,忍不住问:“殿下为何要帮我?”
李承泽动作不停,淡淡答道:“或许是因为你偷吃贡品的样子很有趣?”
范闲气结,刚要反驳,却因银针入穴轻哼一声。李承泽的手顿了顿,声音忽然低沉:“更或许是因为,我不想看你受伤。”
四目相对,帐中一时寂静。范闲只觉得心跳加速,狐耳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谢必安的声音:“殿下,王启年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李承泽与范闲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
这个神秘的方士,此时出现所为何事?
王启年被请进室内时,目光立刻落在范闲裸露肩头的伤口上,那处已经浮现出细密的银白色绒毛。他倒吸一口凉气:“妖蚀散!范公子怎会中此毒?”
李承泽眼神一凛:“你认得此毒?”
王启年凑近细看,面色凝重:“此毒罕见,能逼妖族现出原形,最终妖力溃散而亡。若非殿下及时封住范公子心脉,怕是”他忽然噤声,意识到说漏了嘴,尴尬地看向范闲。
范闲苦笑:“王先生既已看破,不必遮掩了。”他头上的狐耳无力地抖动了一下。
李承泽打断二人:“既知毒药,可知解毒之法?”
王启年捋了捋胡须:“需三样东西:北海蛟珠磨粉外敷,西山灵泉水每日沐浴,还有”他迟疑地看了眼李承泽,“还需一位纯阳之体之人,以心头血为引,连服七日。”
室内一时寂静。纯阳之体万中无一,且取心头血极其凶险,轻则损及元气,重则性命不保。
李承泽却毫不犹豫:“本王便是纯阳之体。”
范闲震惊:“不可!心头血非同小可,殿下万金之躯”
“不必多言。”李承泽打断他,转向王启年,“其余两物何处可得?”
王启年忙道:“巧了!小人恰知北海蛟珠就在宫中宝库,西山灵泉则在城外国寺后山。只是”他压低声音,“取这两物也非易事,尤其蛟珠乃镇库之宝,需得陛下手谕。”
李承泽沉吟片刻:“蛟珠本王自有办法。灵泉水就劳烦王先生去取,必安会助你。”他唤来谢必安,低声吩咐几句。
王启年领命而去后,李承泽转向范闲:“当务之急是先控制毒性蔓延。”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贴在范闲伤口处。玉佩触肤生温,竟暂时抑制了绒毛的生长。
范闲惊讶地看着玉佩:“这是”
“皇室秘宝,能暂时压制妖气。”李承泽淡淡道,“现在告诉我,你可有怀疑之人?”
范闲思索片刻:“我来京都时日尚短,未曾树敌。除非”他忽然想起什么,“除非有人识破我的身份。”
李承泽眼神深邃:“妖族在南庆虽为禁忌,但朝中确有几人专司此类事务。若你身份暴露,他们必会暗中出手。”
范闲狐耳警觉地竖起:“殿下似乎对此很是了解?”
李承泽唇角微扬:“皇室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他忽然伸手,轻轻揉了揉范闲的耳根,“比如如何让一只不安分的小狐狸镇定下来。”
范闲触电般一颤,那手法精准地触到他最敏感之处,让他顿时浑身发软:“你、你怎知”
“书上看的。”李承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看来很有效。”
范闲又羞又恼,偏偏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施为。更可气的是,被这么揉着耳朵,他竟真的觉得妖力平稳了许多,伤口也不再剧痛。
这时,范无救在门外禀报:“殿下,刺客身份已查明。是北齐暗探,但他们目标似乎是范公子而非殿下。”
李承泽与范闲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
“北齐为何要杀我?”范闲不解。
李承泽沉吟道:“或许与你的身世有关。范建是从北齐边境将你带回的,对吗?”
范闲一惊:“殿下连这都知道?”
“既然要‘照顾’你,自然要查个明白。”李承泽语气平淡,手下仍轻轻揉着范闲的耳根。
范闲无奈地叹了口气,狐尾无意识地缠上李承泽的手腕暗想“我只想安静的历个劫,怎就惹上这许多麻烦”
李承泽反手握住那毛茸茸的尾巴,白色的绒毛又飘荡出来几根,忍不住轻笑:“今夜子时,我带你去取蛟珠。”
范闲睁大眼:“殿下要夜闯宝库?”
“放心,我自有安排。”李承泽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毕竟,总不能真让我的小狐狸现了原形。”
范闲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我的小狐狸这称呼让他耳尖发烫,尾巴不自觉地缠得更紧了些。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雨声淅沥,衬得室内越发安静。范闲因伤倦极,不知不觉靠着李承泽睡去,狐耳偶尔轻颤,尾巴仍缠在对方腕间。
李承泽看着怀中熟睡的狐狸精,眼神复杂。他轻轻抚过范闲耳际,低声道:“八百年修行,偏偏撞在我手里也不知是你的劫,还是我的缘。”
窗外雷声隐隐,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亮李承泽深不见底的眼眸。
今夜子时,皇宫宝库,注定不会平静。
子时将至,雨仍未停。
范闲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绒毛似乎又开始缓慢生长。李承泽为他披上一件带兜帽的斗篷,仔细系好带子。
“跟紧我。”李承泽低声道,手指无意间擦过范闲微微抖动的狐耳。
范闲缩了缩脖子,耳尖发热:“殿下真要冒险?若是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你就现原形跑掉。”李承泽语气轻松,“一只小白狐在宫中跑动,总比范公子夜闯宝库来得容易解释。”
范闲气结:“殿下倒是替我打算得周到!”
李承泽轻笑,忽然凑近在他耳边道:“放心,舍不得真让你冒险。”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李承泽对宫中巡逻路线了如指掌,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侍卫。范闲跟在他身后,嗅着雨中夹杂的淡淡龙涎香气,心里莫名安定。
宝库重地,守卫森严。李承泽却带着范闲从一条隐秘小径绕到宝库后方,轻轻推开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木门。
“皇室密道。”见范闲惊讶,李承泽简单解释,“历代皇帝才知道的路径。”
室内烛光昏黄,珍奇异宝琳琅满目。李承泽径直走向最里间的玉柜,取出一枚鸽卵大小、泛着莹莹蓝光的珠子。
“北海蛟珠。”他将珠子递给范闲,“收好。”
范闲接过蛟珠,只觉触手温润,肩头的疼痛顿时减轻不少。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狐耳警觉地竖起:“有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看就要进入宝库。李承泽迅速吹灭蜡烛,拉着范闲躲进一排博古架后的阴影里。
进来的是两个内侍,提着灯笼巡查。范闲紧张得尾巴都绷直了,不自觉地向李承泽靠拢。李承泽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两人贴得更近。
内侍在宝库内转了一圈,眼看就要走到他们藏身之处。范闲心跳如鼓,妖力因紧张而波动,耳朵和尾巴几乎要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李承泽忽然低头,吻住了他。
范闲惊得睁大眼睛,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上。李承泽的嘴唇温热而柔软,带着淡淡的茶香。更神奇的是,通过这个吻,一股纯阳之气渡入他体内,瞬间平复了躁动的妖力。
内侍的脚步声渐远,李承泽缓缓放开他,眼中带着笑意:“纯阳之气,果然有效。”
范闲面红耳赤,狐耳烫得快要冒烟:“你、你”
“救命之举,范公子不必介怀。”李承泽语气坦然,指尖却轻轻擦过自己唇角,“虽然滋味甚好。”
范闲气得尾巴直抖,却说不出话来。忽然,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等等,刚才那两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惊呼:“有贼!宝库失窃了!”
李承泽脸色一变:“中计了。”他拉起范闲,“跟我来!”
两人从密道迅速撤离,刚出皇宫范围,就被一队禁军拦住。为首将领拱手道:“殿下,范公子,陛下请二位即刻入宫。”
养心殿内,庆帝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旁边站着的大皇子一脸得意。
“泽儿,你夜半带范闲入宝库,所为何事?”庆帝声音平静,却带着慑人的威严。
李承泽从容道:“父皇,范闲前日秋猎为儿臣挡箭中毒,需蛟珠解毒。事急从权,未来得及请旨,请父皇恕罪。”
大皇子冷笑:“二弟编得好故事!分明是范闲妖术惑人,诱你偷取宝物!儿臣有证人,曾亲眼看见范闲现出妖相!”
一个侍卫被带上来,战战兢兢道:“小的那日确、确实看见范公子头上长出狐耳”
范闲心中一沉,知道今日难以善了。他悄悄运功,准备必要时现原形突围。
就在这时,李承泽忽然起身:“父皇,儿臣有话单独禀奏。”
庆帝眯眼看了他片刻,挥退左右。大皇子不满地瞪了李承泽一眼,也只能退下。
殿内只剩三人时,李承泽忽然跪下:“父皇,范闲确是狐妖,但更是儿臣命中注定之人。”
范闲震惊地看着他。庆帝面色不变:“继续说。”
“儿臣乃纯阳之体,范闲是至阴狐妖。阴阳相济,本是天作之合。”李承泽语气平静,“且范闲修行八百年,即将得道飞升,若得他相助,于南庆国运大有裨益。”
庆帝目光转向范闲:“范闲,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
范闲深吸一口气,索性现出狐耳和尾巴:“陛下明鉴,小妖确为修行而来,无意祸乱朝纲。与殿下乃是机缘巧合。”
庆帝看着他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和不安摆动的尾巴,忽然大笑:“好!好个机缘巧合!”笑声戛然而止,他目光锐利如刀,“朕可以饶你们不死,甚至允你们往来。但有两个条件。”
“父皇请讲。” “陛下请讲。”
庆帝缓缓道:“第一,范闲需助泽儿查出朝中与北齐勾结之人;第二,待此事了结,你要么现形离京,要么永远收起妖相,安安分分做个人。”
范闲与李承泽对视一眼,齐声道:“遵旨。”
出了养心殿,范闲仍心有余悸:“殿下方才说的‘命中注定’”
“骗父皇的。”李承泽语气轻松,“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不全是假话。”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范闲的耳尖,“毕竟你这般有趣的小狐狸,天下难寻第二只。”
范闲拍开他的手,尾巴却诚实地缠上对方手腕:“那现在该如何?大皇子既然发难,定有后招。”
李承泽眼神转冷:“既然他们敢动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反手握住范闲的尾巴,“先回去解毒。今夜之事,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宫灯在雨中晕开暖黄的光,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以及那条悄悄缠上李承泽腰间的毛茸茸尾巴。
红尘劫难,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