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陆头跟老齐婆子气喘吁吁来到山坳,陆景远已经拉着轱辘犁,在水田里面走了三个来回,哭的那是呜呜响。
陆老头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捧在手心的老三,竟然被老大这么摧残?
“逆子,你要弄死老三,你来,你先弄死我。”
陆老头几乎是扑进了水田里面,快步上前想要拉下陆景知。
“啪!”
陆景知绳子一甩,一个鞭花炸响,就落在陆老头面前,激起了泥水,喷了陆老头一脸。
卖孙女都能答应,这样的老头子,不值得尊敬,要不是怕背上不孝,能直接给抽他脸上。
陆景远停了下来,直接瘫倒在泥水中,象个老蛤蟆一样喘着粗气。
再看陆景知,跨在轱辘犁上,双眼冰冷死死盯着陆老头。
陆老头浑身一震,下意识后退了一两步。
刚才那鞭花炸裂,象是雷霆在他耳中炸响,让他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后知后觉,他也怕了。
老大是真的不要命啊!他是真的要弄死老三啊!
尤其那眼神,如要择人而噬。
“老三啊,景远啊,娘的心肝宝贝啊,陆景知这孽障啊,他是黑了心的,他就是要弄死你啊,他是天打雷劈的畜生啊,他一个当大哥的如此摧残你他不得好死,他猪油堵了心他坏出心了啊……”
老齐婆子来了,连滚带爬下了田,几乎是躺着泥水扑到了陆景远身边。
“呜呜呜呜---”
陆景远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浑身都没力气,而且浑身疼痛。
“哎,作孽啊作孽啊,陆狗头你这个孽障啊!”老村长也怒了,他也下了田,抡起拐杖就往老陆头屁股上招呼。
很快村里面的人也赶了过来,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
但是,也有来阻止陆景知的。
好端端的,他们岘林东村可不能出人命官司。
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村子的名声都要毁了,到时候小伙子小姑娘,婚嫁都麻烦。
“景知啊,你别冲动!”
陆义忠来了,也是跑着来的,大气都没喘匀。
“逆子,你这个逆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陆老头怒骂。
“分家!”
这一次,陆景知没有任何退避,当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分家!
陆老头怒极,“你这个逆子,你忤逆不孝,父母在不分家!”
陆景知主动提的分家,他就可以去告。
“爹你怕是忘了,当初爷奶还活着,你们一样分家了。”
陆老头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的确,当初他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他们闹着分家好几次,最后也分了。
“分,老头子把这个逆子分出去,这孽障忤逆不孝,留着他迟早要把老三害死。”老齐婆子心疼陆景远,咬牙切齿要分家。
陆老头面露挣扎,最后却不得不点头。
“分,你个逆子,今天把你分出去。”
“不只是我,老二、老四、老五也要分。”
“混帐,我还活着,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陆老头怒了。
把老大分出去就分出去了,反正他跟家里面已经离了心。
老四陆景河走了出来,直接就跪在了田坝上。
“爹,我是你亲儿子啊,你给我一条活路吧。三哥今天要卖小芳、小燕,明天蓉蓉跟牛牛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卖他们?爹、娘,我和二哥不是你们亲儿子吗,我们是捡回来的?”
陆景河满眼泪水,他是真的没想到啊,老爹老娘偏心竟然能这么严重。
老三要卖掉二房的两个女儿,他们竟然还帮上一手。
“逆子,老四你也是逆子,谁说要卖儿卖女了,只是去卢员外家当丫鬟。”老齐婆子抓起田里面的泥巴就往陆景河身上砸。
老大她不敢,老四还不敢吗?
老二陆景江也跪了下来,二房一大家子,全都跪在了田坝上,“爹娘,小芳、小燕也是你们亲孙女,你们老两口可怜可怜儿子,把儿子也分出去吧。”
老五陆景高也跟着跪下,意思不言而喻。
陆景知冷笑,“爹娘你们不同意?”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陆老头咬牙坚持,都分出去了,日后谁还供养三房,靠他们老两口?
“行,老二、老四,带着你们的儿女跟我去县衙,我要问问县里面的教俞大人,他教化一方,就教出陆景远这样的读书人?还有陆书杰,卖了堂妹的银钱供他读书,他读的什么圣贤书?这样的人也能当童生?你们就等着书杰的童生功名被革除吧。”
陆老头傻眼了,“你---你个逆子,我要去衙门告你不孝。”
“不孝就不孝,活路都没了,我就等着你们去告,我坐牢之前总要把陆景远带下去,阎王殿里面,我等着爹娘来辩一辩。”
陆景知下了轱辘就要带着老二、老四、老五走。
嘴里还说着:“当初你们能逼着爷奶给你们分家,那就去告,大不了一家全玩完。”
陆老头也慌了,连陆书杰都慌了,直接跪在了田坝上。
“大伯,您给我留一条活路啊。”
“呵,给你活路,葬送我们四房所有人的活路?陆书杰,你夫子就是这样教你的?镇上的夫子知道你所做作为,怕是要把你逐出师门吧!到时候,你有脸去科举?读书明理,你读书就读出来这道理?”
陆书杰小脸苍白,他虽然没拜镇上的夫子为师,可夫子等于他半个启蒙老师,若是从他嘴里面说出自己的坏话,他的科举路也就彻底断了。
怕是连县学都进不去,刚刚到手的童生功名也要被革除。
“爷!”
见大伯一步不让,陆书杰也没办法了,只能求救陆老头。
“分!分家,全都分出去,你们这三个逆子,全都给我滚出陆家。”
“爹,还有我。”老五陆景高冷声说道。
“你?”陆老头先是一愣,随后是震惊,最后是愤怒:“你一个人分什么分?你也想反了劳资?”
老五陆景高仍旧冷声道:“爹,我一个人也可以去镇上闹一个人尽皆知。”
陆老头惊愕瞪大眼睛:“……???”
其实不仅陆老头,所有人都惊骇至极,陆家老五,那个从来都是透明人一般的娃,居然说话如此坚定?
不,好象话中充满了凶狠?
陆景知也是微微惊讶,他对老五的印象也是以为是和大郎、和前身一样的,任劳任怨。
现在看着怎么……?
见陆景高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陆老头仿佛感觉到了熟悉的让他毛骨悚然,
陆老头又怕又惊:“好好好,孽障,一个个都是孽障啊,分,分,全给分,全部给我滚出去,我陆义海没有你们这些个不孝子。”
“呵!”陆景知冷笑,“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
一群人回到了老陆家,连身上的泥都来不及清洗,就说起了分家的事情。
老陆头绷着脸,村长跟陆义忠也坐在桌上,等着他分家。
老陆家这个家再不分,迟早要弄出人命。
再看陆景远那瘪犊子,躺倒在地,跟死了也没啥区别。
“说话啊,不是要分家吗?”陆义忠见陆老头久久沉默,也忍不了了,呵斥一声。
他现在对他这个没良心的二弟也没了好语气,看看几个儿崽,都被逼到什么地步了?
陆老头这才抬头,“家里面的东西,他们各房带走各房的就是,房间他们五房都有,原本住的分给他们就是。”
“就这?”
都等着陆老头的后续呢,不曾想,就这样一句话,陆老头后面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村长脸色一变,眼珠子瞪向了陆老头,就这样?
“田地呢,家里面的银钱呢,牲口农具粮食呢?”陆义海怒问道。
“农具他们常用的带走就是,银钱没有,家里面供养两个读书人,早就花干净了,至于田地,都是我操劳一辈子挣下的,谁也不分,家里面的粮食摆席吃完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陆老头。
这是分家?这是把四个儿子赶出去啊!
撕破脸了,就彻底不要脸了?
“呵!”陆景知冷笑,
“家里面还有二十四亩水田,那十一亩中等水田是我带着二弟、四弟、五弟开荒开出来的!十三亩上等水田也是我们养出来的!二十八亩旱地,其中有大半也是我们哥几个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怎么就是爹你挣下的?除了我们开荒的,剩下的不是爷奶分家的时候分给你们的吗?”
“混帐,田契地契上是我的名字,那田地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陆老头这是耍无赖啊。
田地不能分出去,分出去了,老三和书杰要的两百两银子去哪弄?